或许今天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最后他想。
桑博站起身,又来到客厅门前。他咬了咬牙,再次打开了它。
客厅里没人。有的只是......
桑博屏住呼吸抬手按开了吊灯。
突然亮起的强烈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或许......不是因为光线。而是那些血迹。
新鲜的、陈旧的,洇透的、凝固的。鲜红的、棕色的、深褐的、黑色的。喷溅状的、挥洒状的、滴落状的、流柱状的。墙面上的、地毯上的、桌布上的、沙发套上的。到处都是。
......桑博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冷静了——面对着这满目猩红,他的大脑没生出一丝情绪,只是在进行精密的运算,飞速还原着这些痕迹形成的现场。
比如,他身侧墙布上的几束放射状长椭圆形暗红色点状痕迹。从颜色来看,差不多有二十天。从高度、形状和血量来看,是上半身肢体的大动脉血管被尖锐刀具刺破后,在血压作用下,血液与墙面呈较小夹角喷出所形成的血迹。
再比如,他脚下地毯上的大大小小的、带喷溅边缘的圆形滴落状痕迹,周围还有从卧室一直拖曳到此处的长条形大面积血痕。从大小、范围来判断,应是低空滴落,结合拖曳痕迹可以得出,是大腿淌血浸透了裤管后滴落在地,然后脱力跪下,爬到客厅蹭了一路形成的。可能是为了寻找医疗用具或通讯设备。颜色较为鲜艳,是最近几天的。
还有这些,向前走几步,小吧台,还有茶几上的这些。如果他胆敢形容,那么这些桌上的东西显然都被血染过不知道几遍了。颜色深深浅浅,印着指纹,甚至能看出来洗过擦过很多遍,但因材料吸水,仍有很多无法消除。
啊,还有,向右走到开放式厨房,瞧这木制橱柜上。清晰的血手印,从半人多高的位置一直拖到接近地面。还有指甲刮出来的几道深深的沟槽。
......
楼梯上也有未干的血脚印。
卧室里......啊。天啊。如果不是他知道这是一间卧室,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审讯室呢。除了没有刑具,剩下该有的都有了......呵呵,那是一张床吗?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床单,没有床垫,更没有被子。有的只是浸透床板的血渍。除了血还是血。
啊。哈哈。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这......是杰帕德流的吗?流掉这么多血,他真的还活着吗?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阿哈,为什么?克里珀,为什么?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当一个人受到超过身体极限的疼痛的时候,大脑会屏蔽痛觉来进行保护。
可他不知道心脏也会。
他觉得他的心会很痛的。但它现在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桑博紧紧地抓着头发,蹲了下来。因为晕血吧,大概。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老实说,他觉得他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知道三件事,杰帕德家里都是血、杰帕德在隐瞒这件事、以及他现在不在家。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把这三件事联系起来?哪个大侦探帮帮他?
什么大侦探,去死吧。都去死吧。
杰帕德去哪了,他去哪里了,他到底去哪儿了。
桑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向了床头柜,衣柜,书桌,书柜,疯狂地翻找一切能提供线索的东西。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他只知道他好像搞砸了一切。
他踹开盥洗室的门,又踹开衣帽间的,闯进书房,客房,洗衣房——里面堆着那些不见了的染血的床单,他跑向地下室,又冲向阁楼,冲向阳台,没人,到处都没人,这不在,那里也没有。
但是他在阳台的小茶几上,发现了一盆接近枯萎的蓝玫瑰。按照花期推断,应该是他留下的那颗种子长成的。而它现在身上长出了深褐色斑点。那玫瑰右边,放着一把小刀——浑身猩红,锋利又冷漠,正张牙舞爪地向他耀武扬威。
而那玫瑰左边,有一本像是在血里浸泡过一样的书——被精心裹上了塑胶封皮,但没有用。因为这本书已经被从里到外浸透了。
他颤抖着手捻开了这本书。依稀可辨的文字给他判了死刑。是的。是那本书。是他的《隐形人》。
桑博终于尖叫出声,跌坐在地,而那本书也被他丢了出去。他颤巍巍地张开自己的手——漆黑的手套上,沾满了书上凝固成粉的血沫。
......天啊。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去死吧桑博。看看你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