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博轻快地笑着,站起身。“好了长官,不用怕,我要走了。”
杰帕德一惊,“啊?呃,”怎么就要走了?他此刻也顾不上害臊,急忙跟着站起身,说:“真的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再走吗?你就这样回去,我真的很不放心......”他希望他的声音没有听起来很失落。
“非常感谢你,亲爱的长官。”桑博微笑道。“但是,请容我拒绝,我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以及,谢谢你的睡衣——”桑博趴到他耳边低声说:“很香。”
杰帕德呼吸一窒,感觉全身的皮肤都紧绷了起来。
桑博哈哈大笑,拍了拍杰帕德的肩膀,径直走向杰帕德的卧室。
杰帕德看着桑博离开的方向,绷紧了嘴唇。虽然早上排练了很多遍该怎样挽留桑博,但真事到临头,他发现他什么都说不出口。或许是因为这些理由本身就站不住脚。他想桑博留下来,除了他确实担心桑博的身体状况外,他不舍得桑博离开的私心也占了很大部分。但是,好梦终将醒,他的确没有立场留下桑博。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博走掉。
杰帕德等到卧室没了声音才进去。桑博果然已经离开了——从窗台,当然。他的睡衣叠地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而挂在一边衣架上的属于桑博的衣服已不见了踪影。
真的就这么溜掉了......杰帕德失落地想。跟之前几百次一样。好吧,没有那么多,但他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反正最后桑博总是会溜掉。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杰帕德拿起桑博穿过的睡衣,凑上去,深深地闻了一下——到底哪里香了?他明明只能闻到桑博的味道。
嗯?奇怪,确实挺香的......杰帕德不确定,又深深吸了一口。坏了……有点上瘾。
杰帕德扑到床上,把那睡衣团成一团,然后把脸埋了进去。
他觉得他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个可怕的,或者可悲的变态。但管他呢,反正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变态一下又能怎样。杰帕德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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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博穿行于黑暗之中,辰星隐没,寂静无声,无一人察觉。
事情当然是有问题的,桑博想。
这件事哪哪都透露着不对劲。其中最不对劲的,莫过于杰帕德本人。
是的,杰帕德所有的讲述和解释看起来都逻辑严密,毫无破绽。杰帕德有在努力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这正是问题所在——杰帕德急于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像生怕他误会一样。
以他对杰帕德的了解,他本应该直接丢给他一句“这是我作为戍卫官的职责”,然后让他自己猜。杰帕德一直不是一个喜欢说太多的人——他显然是那种行动派的。
正因如此,杰帕德那些长篇大论的解释才显得如此可疑——像一个有精美包装的炸弹——就像他自己做的那些一样。
倒不如说这些东西的确让他感到了几分“似曾相识”。像他自己会干的事儿——隐瞒,欺骗,假装,表演……
瞧那些不经意露出来的焦急、紧张和担忧,和强装的严肃、冷静……的确,那真的很轻微,被掩饰得相当好——绝对不像杰帕德能做到的(是指杰帕德此人一向不擅长骗人,或者说,不屑于。不是在质疑杰帕德的能力)。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意识到绝对有问题——问题还不小,至少严重到杰帕德为此能心甘情愿地说谎。天啊,只是这种认知就让他浑身战栗——那可是杰帕德!说一不二的银鬃铁卫戍卫官!正义凛然老实耿直到固执的杰帕德!他居然在掩饰什么东西,并为此甘愿放弃他的本性?
这让桑博觉得相当棘手。
希望不是因为他。他可不希望杰帕德因为他变了个物种。这样的杰帕德让他感到有点陌生……他还是喜欢杰帕德原来那个像阳光一样耀眼的样子。纯粹的善和正直,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会让人想起年少轻狂的岁月。
而不是现在这个,每个眼神表情里都藏着那么多话,却又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那扭捏畏缩的姿态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烦。
啧。
难道是因为绑架?他们到底干什么了?如果事情真像杰帕德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杰帕德为什么要挣扎得那么厉害,以至于那些痕迹那么恐怖?甚至过去一整天还那么吓人?天啊,一回想起那些伤痕他感觉他心都要碎了,他不敢想象杰帕德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但恕他直言,即使他不愿意去细想......他仍旧认为杰帕德作为铁卫戍卫官,受过的比这严重的伤肯定数不胜数,如果只是单纯的严刑拷打,不至于让他挣扎成这个样子。
所以话又说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博冥思苦想,还是想不出个结果。这真的太奇怪了。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为别的,就为搞清楚杰帕德遭受了什么打击变成这样子,他得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一觉醒来魁梧的戍卫官大人变成爱哭鬼了,真是要了他老命了!
虽然他承认,杰帕德这样其实还是很可爱的,但是看到杰帕德流泪,他自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特别难受。就算为了他自己的心情,他也得让杰帕德恢复如初。他不敢保证杰帕德再来那么一下他的心脏还能不能受的住。
说起来,确实还要感谢那些眼泪——如果不是因为它们的突然出现把他惊醒,他很难想象自己还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他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了,那些违心的、刻薄的话就跟刹不住了一样直往外蹦……要知道他向来不是个爱讽刺的人,即使他的同事们各个都是冷嘲热讽的高手。但他可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有多伤人。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欢愉永远是最低级的。无论那些人怎么试图规训他,在这一点上他永远不会屈服。
所以还好他及时清醒了,才没说出更可怕的东西,酿成大错。但即便如此,他觉得他还是伤害到杰帕德了。天啊……
但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杰帕德似乎没有记恨他。虽然他也记不清他当时做了什么(好像就只是帮忙擦了擦眼泪,抱了一下),但杰帕德好像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了。
真是好哄啊。桑博摇摇头,在心里默默感叹。
总之,他需要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桑博这么思忖着,步履不停地继续赶向他位于下层区的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