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九州山海图,记载了天地间各类至宝,山河罅隙,沧海桑田,世事变换的每一笔痕迹,都能在山海图上找到。
记载天地至宝倒的确不假……不过只有神农才有那种耐心拿到。寻常人拿着那份地图也只能干瞪眼罢了。谢羽听到人间有这样的传言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譬如说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避毒珠,就在昆仑山下,可有那寿命和耐心拿到避毒珠的,只有神农。
在这种种漫天飞的谣言之中,谢羽隐约见到了魔族手笔。
魔族。
自涿鹿一战后,蚩尤领魔人再度隐没,人间界已许久没有魔的踪迹了。
凡人兴盛之后,除却追随羲皇的那一脉古人不断壮大,其他的部族,往往都已隐没于山林之中。
烈山部族勉强算个例外。他们听从神农建议,与外族相融。如今的人间,虽没有完整的烈山之名,但烈山之人,倒是无处不在。
烈山部唯有每年神农祭礼,才会相聚在一起。每过十年,他们会在祭礼上重选新一代的十五大祭司。
他们借助神农山海图相聚,聆听神意。
宽阔无际的山脉中,幽绿色的神农鼎光芒直通天际。
此地便是上古烈山部旧址。
谢羽坐在山崖榕树枝头,看着底下一群人戴着面具,围着神农鼎跳着古老的祭祀之舞。
不知其中……哪个是白术呢?
人群中的孩子远远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即使他们都已带上了面具,他也能一眼认出。
“沈夜,放心吧。你一定会是被选中的大祭司的。”有位长者笑道。
“毕竟你的父亲,就是优秀的紫微祭司嘛。”
十三岁的沈夜只是冷冷的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扭头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神农鼎中魔气四散。
谢羽毫不意外的,再次感知到了,白术的气息。
已近万年不见的,那位师兄。
谢羽等着,他便也来了。
“阿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一身白衣,一如曾经所见,那个翩翩少年。当年他还是人类,如今已经入魔。
“白术公子。”
白术轻轻笑了一声。“……何必如此生分,师妹。”
“阿羽一直有些问题不解。”
“哦?”
他眉眼都含着笑意,很难想象,如此之人,会是魔族。
“当年神农结界,是你打开的。”
“不错。”他承认的倒是极为干脆。
“为何?”
“为何?不过是想借用他手中的若木一用罢了。”
“……?”
“你可知当年的云梦泽部落,若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所谓怒火,云梦泽何至于一夜干涸?”
看来他是云梦泽的人。云梦泽部落,生于泽水雾气。他们的诞生不同于其他人族,每年泽上雾气凝聚而成的气泡中,会孕育出新的生命。他们以此繁衍。
蚩尤带领安邑人统一神渊以东后,云梦部落归附于安邑,恐怕也是毁在了伏羲神血之中。
“那与神农大神无关。”
“不错。是无关。”
“所以我只是让他们去,拿走师父的若木手杖而已。”
“你想入天界?”若木手杖在神农手中多年,沾染神息,有若木在,便以此进入天界。
“如今说这些旧事也无用处了。我已隐没人界万年,阿羽当真以为,如此简单就能得到我的行踪吗?如今虽无神农,却得凰来琴灵在手,想来潜入天界,也不会困难。”
谢羽平平静静,“你是故意诱我来的啊。”
“九州山海图中,只有把神农之力才能运行,其他人在此与凡人无异。我说的可对?”
谢羽笑了笑,“你知道的的确不少。不过,白公子可知,山海图最初,是何人绘制。”所以……对她有用吗。
白术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你走的太早了。”谢羽缓缓道,“九州山海图是阿羽所绘,送予师父的临别之礼。”
他听了此话,便知不妙,身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丝黑色魔气。
谢羽道,“多年以来,我一直追寻你的踪迹,为的就是一个答案。你知道当日神农大神闭关炼药,故此解除结界令魔族侵入。白公子愤恨于伏羲所作所为,可知当日你的行为,也令那中曲山脚下庆枫一族人丁零落。”
白术已不见踪影。
谢羽转过头时,看到一个孩子,躲在林木之后,望着这个方向。
他与谢羽目光相对,眸中难□□露出几分恐慌之色,立刻扭头消失在林木之中。
谢羽:“……”
她追随白术的气息而去,到匆匆林木中时,利用山林制作而成的阵法显现作用,谢羽看到了,血涂之阵的痕迹。
如今不周山隐没,龙渊部族消失于人世,这血涂之阵……
是从蚩尤处得知吗?
……
不周山,在枝头挂了万年不动的风铃乐声变得急促起来。钟鼓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顿时非常开心。难得,那架琴终于遇到麻烦。看来送人情的机会到了!
谢羽护着从白术手下救下的孩子,皱着眉。身边因着浊气魔化的林木,藤蔓交错,刺向谢羽。
她袖下掩着的指尖,赤焰隐约闪现。
若以灵火,如此大面积的毁去灵气,山海图恐怕就要毁了。那么如今四散世间的烈山部,也绝无再会之日了。
沈夜在她怀中,低头喃喃念了一句,“沧溟……”
每每只有祭祀礼时,他才能与沧溟相见。若是被人毁掉宝图,烈山入口封闭……
沈夜眸色冷淡下来。
谢羽猝不及防,被他咬了一口,她下意识松了手,看到手臂上一个牙印,未几在灵气作用下恢复如初。
幸好他的牙还不至于咬到出血,未经神灵意愿而流出的血,沾血凡人的结局可以参考面对当年不慎流血的伏羲的安邑部族。
看着突生的变故,白术的笑容还未流露,天际出现一条巨大的龙影。
金红色的巨龙照亮天地。
龙尾一摆,林木尽折,在坚硬的龙鳞下化成粉末。钟鼓化作人形,看到周围被夷为平地的林木,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低头看着谢羽,陷入面无表情的忖度。今年,是第几个千年不见来着?她也不见的那么多事忙吧?师旷作为凡人当年也是每年报到一次从无延误……
谢羽:……
等等……你这个表情算是怎么回事?
钟鼓眨了眨眼,看到长长睫毛下的黑色的瞳孔,一时盯着,没有移开。过了会,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终于变得正常,“金铃中琴曲异动,吾过来看看而已。”
谢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弯着眼睛一笑,“安心。”她的目光落到白术身上,笑意微敛,“此次不过与故人相见而已。”
钟鼓看了看魔气缭绕的白术,“就是他?”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掌过去,白术身周魔气散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