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最近那个连环恶性袭击事件,我想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
寇敦站在特遣队的会议室前方,大声说道,
“局里如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们特遣部,这也是我召集你们的原因!”
沐浴着队员们各异的眼神,寇敦继续道:
“然而,我们这次的对手是史无前例,之前从未出现过的邪教徒,更为棘手的是,我们目前对那个邪教徒掌握的线索寥寥。”
“但我相信特遣部的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寇敦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会议室,满意地看到所有队员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只除了……
一个站在角落里,微低垂着头的人。
寇敦面色猛地一沉:“元滦,你在那干什么?!”
元滦猝不及防被点名,身体微微一震,惊愕地抬首,
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睛逐渐聚焦,随即露出了他那被细碎发丝轻轻遮挡住的脸。
他的面容清秀得柔和温吞,黑发柔顺地搭在眉眼,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就是眉宇间有股子不易察觉的忧郁之色。
由于寇敦那突如其来的怒吼,十几道目光齐齐朝元滦打了过来。
然而,经过一番仔细地打量,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方实在看起来平平无奇,唯一一点能稍微吸引注意力的,只有他脸上的痣。
每当元滦睁眼,他的眼帘轻轻垂下又迅速抬起时,注视着他的人会恍然间察觉到,元滦的左眼皮上有一颗小巧而精致的痣。
在眼睛眨动间,猛地一看,眼皮上的那颗痣像另一只眼睛般随之眨动,
但再一晃眼,再去看又会觉得只是错觉罢了,到这时,才会发现对方原来那只眼下也还有一颗位置对称的小痣。
可除此之外,元滦的存在感低得可怜,
刚刚他一个人站在角落时,活像块本来就在那的背景板,叫人几乎遗忘了他的存在。
随着寇敦的厉喝,人们如摩西分海般朝两侧涌去,
短短几秒钟,他们便为寇敦让出了一条直达元滦,畅通无阻的通道,
也让元滦的身前就这么变得空荡荡的,整个人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寇敦不善的目光之下。
一下子变得众目睽睽,元滦像是被天敌发现的小动物般,本能地绷紧身体,僵住了所有动作。
他的个头其实并不矮,但在周围那些身材魁梧、肌肉紧实的同事们包围下,却显得格外清瘦,尤其是与身材圆润、气势汹汹的寇敦相比,更显单薄。
寇敦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悦,几近咆哮:“我问你话呢?!”
元滦迟疑了一下:“我没干什……”
“大家都在思考怎么缉拿邪教徒,就你一个人在那开小差,睡觉!”
寇敦疾言厉色,没有给元滦辩解的余地,直接定了罪道。
元滦被吼得微微缩了下脖子,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试图解释:“不,我……”
“元滦,我不想听到你的任何借口和狡辩,你明白吗!”
寇敦再次毫不客气打断道,语气极度不耐烦。
“……”迎着寇敦冰冷的逼视,元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下眼,“我明白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有几个站在一旁的队员交换着眼神,露出说不上是同情还是看好戏的目光。
寇敦冷哼一声,才继续道:“这次的案件,非同小可,我们必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那名邪教徒抓获!”
说完,寇敦目标明确地看向一名青年:“小侯啊,这次估计也只能指望你了。”
同样是点名,但寇敦的态度天差地别,说话的语气如沐春风:“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不负众望,完成这个任务!”
“是。”侯坚飞理所应当般,语气自信地回应。
见状,寇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详细地,特别是对侯坚飞交代了关于新获得情报的每一个细节。
终于,寇敦自觉得将所有的信息都交代完毕,结束了漫长的会议。
只在临走前,他的余光扫过元滦时微微蹙了蹙眉,流露出一丝不喜,但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随着寇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会议室内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一些。
队员们有些收拾起东西打算下班回家,有些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邪教徒之事。
特遣队少见的女队员之一,米云趁着这个机会溜到自己的队长那里,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游哥,你知道寇部长为什么这么看不顺眼那个元滦吗?”
元滦才刚来防剿局一个多月,作为新人工作也算称职,性格说好听点是老实本分,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胆小怕事,平时为人非常低调,怎么就招了那个寇胖子的眼了?
游石望了望天花板,犹豫了一下,但看着米云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还是叹气解释道:
“元滦他…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米云没明白地眨眨眼,几秒后想到了什么,反应了过来,她吃惊地捂住了嘴,复又露出同情的眼神。
而已经离开了防剿局的元滦浑然不知有人正在谈论他被针对的原因。
眼下比起上司的针对,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再不走,晚上的兼职要迟到了!
由于下班前突如其来的开会,元滦原本计划的时间表全被打乱,为此,他不得不匆匆回到家中,胡乱扒拉了几口冷饭,便又心急如焚地冲出家门。
街道上,华灯初上,夜色如墨,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凉意。
元滦加快了脚步,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可怎么算似乎都逃不过迟到的命运。
犹豫再三,元滦还是心一横,扭头钻进了一条他之前从未去过的小巷,打算抄近路。
巷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还未完全昏沉的天色从头顶为元滦照明。
元滦低着头,一边赶路,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脚下。
今天已经足够倒霉了,开会时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训,希望接下来别再不小心踩到老鼠或什么更糟糕的东西。
元滦由衷地在心中祈祷,另一方面又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不久前,他刚度过了自己的18岁生日,又获得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这本该是全新生活的美好开始。
可自从他来到S市,似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上司的刁难,同事的漠视,还有租好房后完全被榨干的钱包……
想到这,元滦不语,只一味加快脚步赶路。
然而,即使他已极力避免,在他快要走出巷子时,他的脚尖还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软绵绵、黑乎乎的事物。
元滦脸色一白,条件反射地想收脚后退。
可在他停顿住的几秒内,那挨着他脚尖,黑乎乎的事物却迟迟没有动弹,似乎不是元滦预想中的老鼠。
元滦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努力镇定下来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确实不是老鼠
——而是一双静止不动的脚。
……脚?
元滦愣愣地顺着那双脚上移视线,屏住了呼吸。
一只巨大狰狞的蚂蚁头正在黑暗中,
无声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