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成的猜测没有错,方星稀这边确实是遇到突发情况了,刚刚拍摄结束之后,后面的幕布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连带着架子一起往下倒。
眼看着就要压在他们二人身上,方星稀反应迅速地用身体撑住了铁架子,让它在离丁雪岚的头顶还有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在丁雪岚的帮助下,幕布很快被扶了起来,放回原位,还用沙包压在底下的支架上加固,但方星稀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
白皙细长的食指上出现一条细长的口子,从食指的第二指节一直延伸到掌指关节,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渗出来,将周围的一小片皮肤纹理都染红,在炽白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丁雪岚担忧地看着他的手指,赶紧抽了几张纸巾给他,道:“先按一下,我去找找医药箱。”
方星稀接过纸巾,道了声谢,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微微蹙眉,这会已经快要两点了,用食指和中指固定住纸巾,再用拇指按住,纯白慢慢地被血红侵蚀。
他快步走到更衣室,小心地避开伤口,免得血液弄脏戏服,将古装脱了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进入和某人的对话框,却发现里面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柏南是还没结束工作吗,还是说,因为太晚了,就不打算有等他了,但是忘记跟他说了。
丁雪岚疑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诶,放在这里的医药箱呢?”
方星稀将古装整理好,挂回去,单手拨开帘子,拿上自己的东西,步履匆匆地往外走道:“丁姐,不用找啦,我还有点事就先走啦。”
丁雪岚拿着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止血贴,已经将包装撕开了,道:“诶,我刚找到,你——”
方星稀已经走到门口了,向下按压门把手,大门打开,闻言道:“我赶时间,下次吧,谢谢啦!”
化妆室的门被关上,丁雪岚拿着止血贴站在原地,喃喃道:“......这还能下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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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电梯门缓缓往两边滑开,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出现在他面前,他踏出去之后,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来,很快,四周重新恢复安静。
这周围有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下面是发达路段,即使是凌晨两点,依旧有不少车流在飞速驶过,留下一段段看不清的金色幻影,像是火烧云的尾巴。
伴着车流声,他离开了电梯间,踏入了走廊之中。
走廊很亮堂,周围的房间门紧闭着,唯有走廊尽头的那一间是半开的,里面透出冷白色的光来。
距离越拉越近,透过这条缝隙,能看到沙发的一角。
出于礼貌,他停在门前,抬起手来,打算敲两下门,好让里面的人知道有人来了,可就在他曲起的关节即将碰到白色的门板时,里面突然间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
他被吓了一跳,心跳猛地加快几分,抬起来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不自觉地望向那露出来的沙发一角。铃声没有立刻被按掉,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且越来越尖锐,听着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几秒钟之后,铃声戛然而止,沙发微微塌陷下去一块,正打算重新敲门,里面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融在夜色里,给四周都添了几分冷色调。
“跟做贼一样站在门口做什么?”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紧,带有寒意的晚风从外面吹进来,打在他的身上,他将衣服紧了紧,忽然觉得柏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冷萃的咖啡,冰的,又有些苦。
既然被发现了,他便不打算敲门了,放下手臂,轻轻推门进去,咔哒一声,门被关上,独属于凌晨的凉意被隔绝在外,只余下封闭室内的融融暖意。
柏南坐在沙发上,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长腿随意地分开,黑色的碎发自然地搭在额前,脸上困意未消,露出几分刚醒的倦怠来。
他拿起桌上那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凉意顺着食管而下,落到胃里,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冰透。
这肯定不是刚结束工作的状态,联系刚刚听到的闹钟铃声,不难想到,柏南可能是等他等的犯困了,打算在沙发上眯一会,这才设了个就近时间的闹铃,好让自己不要直接一觉睡到天明。
方星稀用拇指按住纸巾的一角,将它往手心拉,捏成一小团之后,囫囵塞进羽绒服口袋里,“抱歉抱歉,我来晚了,那边的工作刚刚结束。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这么久。如果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其实可以不用等我的,直接发消息告诉我一声,让我第二天早上早点来就好。”
柏南抬眸看着他,淡淡道:“今日事,今日毕。”
方星稀向来对敬业的人有好感,闻言便不敢再拖,抓紧时间,从包里拿出剧本,翻开,走到侧边的小沙发上坐下,道:“那我们现在对哪一部分的台词?”
柏南的眸光微动,皱眉道:“手怎么了?”
上面的血几乎全都被纸巾擦去了,现在只余下些许红痕,早就没有刚弄伤时候的触目惊心,方星稀将手指蜷起来,塞到剧本底下,不甚在意道:“就是刚刚不小心弄伤了,已经处理过了,我们先对台词吧。”
一听就是鬼话,柏南抓住他的手腕,抬眸看着他,道:“这样容易留疤。”
手是演员的第二张脸,听到这句话,方星稀啊了一声,语气迟疑,“应该......不会的吧。”
柏南从沙发上站起来,扣住他手腕的手没有松开,道:“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方星稀顺着他的力道,从沙发上起来,匆忙放下剧本,跟着他去到了洗手池旁边。
洗手池靠着窗边,外面夜色正浓,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大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柏南用两根手指将水龙头的开关往旁边轻轻一拨,水流瞬间倾泻而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来,跟外面的雨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他伸手试了试水温,调了一下温度,又把水流调小了一些,这才引着方星稀的手去触碰水流。
带着热意的细流吻上手背,顺着皮肤纹理而下,经过伤口的时候,温柔地卷走上面残留的血迹,他感到一阵细微的疼痛,不过很快被抚平。
柏南穿的是暗色系,跟窗外浓郁的夜色相近,似是要融为一体,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上移动,从明晰的下颚线,到挺拔的鼻梁,再到凌厉的眉毛。
过了一会,柏南将水龙头关上,直起身来,松开手,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抬眸道:“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