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劭凛拖着病躯,跪在地上。
暴怒的百姓留了他们一命,后来的黑衣人却将血洗了叶府。
叶青盏脸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闻故将怀中小孩放回椅子上,神情慌乱,指腹不停地为她擦着。
“我想保住员外,却还是被乱箭射死了。”
手中的虎头鞋在月色中,丝线闪着光。春桃将小巧的鞋放下,看向身旁的奶奶。
春桃奶奶接道:“我这人,有时脑子清醒,有时又糊涂得紧。被那狐狸道人骗都城外后,什么都不记得,回过神后便往城里跑。回去后,才听说了叶府发生的事儿。我跑回了府中,血从门缝地下流了出来,我推开了门,眼前……”
头发花白的老人似是不忍再往下说,默默底下了头。
众人不语,心底却明白。
那夜的叶府,血流成河,尸首遍地。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许久后,春桃奶奶才抬起头来。
”那狗头县令,竟将叶府上下十几条认命归结成了百姓暴乱。那些真正的杀手……”
真正的凶手,还逍遥在人世间。
法不责众,踏平叶府的那些人,也好好地活着。
泪干了,叶青盏手紧紧攥着,指尖发红。闻故将她紧握的手指慢慢展开,轻轻放在手中,握住。
叶员外死于善举,毁于善心。
闻故心中这般想,脑海中记起了在那片黑暗中,看到的听到的,人间事。又骤然插进一幅画面,他看向叶青盏的目光,忽然亮了些许。
春桃看着两人,将还想说的话,藏进了肚子里。
想要知晓的事听得差不多了,扈三娘走了过来,对着春桃耳语了几句,又对叶青盏和闻故道:“你们在此次的幻域中,用了整整三日,加上从前用掉的三日,你们带着他——”
三娘指向不远处从头到脚裂着的大眼少年。
“带他过关的时限只剩一日了。”
话音未落,叶青盏和闻故相视一眼,起身走到了少年身边。
这少年看起来比两人小不了多少,十四、五岁左右的模样。一双眼圆溜溜的,眼珠分外的黑,若是此时神情不这么怅惘的话,眼神当是明亮而清透的。
叶青盏给他取名为明澈,就是因为他的眼睛眨起来,如同天上星辰般明亮,目光则像清溪一样澄澈。
明澈有一张很讨喜的脸,这会儿见他俩走过来,笑起来白玉似的脸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小窝。会让人又想上手戳一戳的冲动。
叶青盏压下了这种冲动,看向明澈。
这少年身上,有一道从头到脚的裂痕,仿佛被人从头劈开又黏上了那般,像个生了裂缝的瓷器。裂隙还是血红色的。
近看,甚是触目惊心。
明澈向两人伸出了手。
叶青盏看了闻故一眼,抓起他的手,一人一只手,放到了明澈手中。相触的那一刻,天旋地转。
睁眼之时,两人一鬼蹲在草丛中。叶青盏率先睁开了眼,发现这草堆了,除了他们三个,还藏着许多人。
闻故也悄声打量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叶青盏此时的服饰上,心中不悦,却不敢轻表露。
明澈蹲在两人中间,一双大眼睛四处转动,眼神正要落在叶青盏身上时,被闻故掰过了脑袋。
环视完四周,叶青盏将开始研究起他们三个的装扮。
闻故穿着一件石榴红袍,腰间系着条银绸蹀躞,勾勒着窄劲的腰。一贯高束的黑发披散了下来,风流又恣肆,耳边别着一个小蛇样式的银饰,像自苗域而来的少年。
明澈戴着一张形如蝙蝠的面具,只遮着双目周围。在她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用,一双大圆眼又没遮住,实在是好认。
而她自己呢?叶青盏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几片透光的赤红轻纱,神色不自然地抬起来了头。
幸好有面纱遮着,不然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这是哪一族的衣裳啊,怎么哪儿哪儿都遮不住?
半晌后,叶青盏认命地抬起头,哀怨地看向闻故,眼神里写着:你也把头转过去。
闻故不动。
叶青盏瞪了她一眼,心想算了,一张床上都睡过了,再计较这些,也没必要了。如此一想,她便挪到了闻故身后,将贴着胸口的衣襟,向上提了一把。这样让她感到自在多了。
闻故仍旧未动,目光却越过叶青盏,看向她的身后。
叶青盏有些奇怪,也转过身子去看。
不知何时,白袍笑面狐,凌空站在草丛中众人视线难以企及的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