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项兰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后,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后半段的路一直嘀咕着传闻果然不可信,人家阴差作风好着呢,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都说人不可貌相,这鬼也不能光看表面。谁能想到这个阴差一口森森白牙,面容可怖,实际上是个这么有贞操的鬼。
他怀着无比感慨的心情踏进判官殿。
鬼吏适时说道:“城隍老爷在泰山开会,现如今城隍庙只有判官老爷坐镇,你跟他讲也是一样的。”
纪项兰:“判官不应该在阎罗殿吗?”
鬼差其实也不清楚,白无常带人来的时候说话神神秘秘,不肯说清楚这大人的来历。
但在活人面前,他拿出一副“真没见识”的表情,肯定道:“这相当于下基层实践,你懂不懂啊!”
要说地府体系那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道家佛家各有一套完整体系,似乎以谁为主都不好。
但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十阎罗殿绝对是阴间妥妥的中心,相当于人间的中央机构。
而都城隍庙就类似人间地方的政府机构,是面对广大群众的基层组织。
这么一类比,纪项兰瞬间听懂了,颇受震撼,“我嘞个乖乖,地府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鬼差睨了他一眼,说道:“这才哪到哪,我们新来的这位大人可是立志建设法治地府的。”
“……”
纪项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真是他刻板印象了。
跟着鬼差走进内殿,光线突然明亮起来,映着灯笼的烛光,他远远瞧见个穿红袍的男鬼支着头看书,旁边还有个奋笔勤书的女鬼。
妈呀,现在的鬼已经这么卷了!
纪项兰暗自咋舌,视线在一摞厚厚的书上掠过,最终又回到主位上的红袍男鬼身上。
虽然看不见脸,但光看身形就能感觉到这鬼生前应该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
死得这么早,还有这么大功德能做到判官,这得多厉害啊!
一旁的鬼差唤了声:“老爷,人已经带过来了。”
红袍男鬼听见声音后才动了动,冲鬼差挥挥手,让他下去,接着抬起头。
纪项兰见状先拜了个大礼,“见过判官老爷。”
殷垣从假寐中醒来,看清这人后:“……”
怎么会是他?
纪项兰弯着的腰有点发酸,悄咪咪直起身往上面看了眼,表情瞬间空白。
“……”
这判官老爷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两人隔着虚空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
殷垣不禁有些头疼,这算掉马了吧?
像白素素这种已经死了的鬼,他不怕暴露。
但是像纪项兰这种大活人……怎么保守秘密倒是个大问题了。
殷垣的眼睛在纪项兰的脖子和太阳穴上转了转,最终打消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算了,知法犯法判的更重。
暖黄色的烛光下,殷垣的脸庞泛出一种奇异又莹润的光,眉峰没入阴影中,目若点漆,恍惚让人有种真见到古人的感觉。
但是,纪项兰耳畔一直回响着殷垣之前义正言辞的那句“我相信科学”。
纪项兰的表情白了又青,青了又紫,跟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半晌才带着被欺骗的幽怨,哼出一句话:“您怎么还有副业呢。”
殷垣全当看不见他眼底的控诉,淡淡道:“有事说事。”
纪项兰:“......”
眼下这情况,省略掉介绍单易被黄大仙报复的种种前因后果,纪项兰告状的话更流利,直言道:“单先生被黄仙报复,现在已经命悬一线。希望地府能派阴差把黄仙缉拿归案,让他放过单先生。单先生再有过错也是无心之失,不至于到了偿命这一步。黄仙这种举动实在太过狠毒。”
殷垣还不知道单易发生的事,闻话问道:“连你身上的白老太太也救不回来?”
纪项兰摇头,“难。”顿了顿,他惊道:“您怎么知道我供着白仙?”
“单易说的。”殷垣道:“你确定是黄仙寻仇?”
纪项兰十分肯定地点头。
从前天逮到的那只黄仙溜走后,殷垣还没来得及把他抓回来,哪知这黄仙又犯了事,这下是必须即刻就去找了。
跟纪项兰嘱咐两句别把他的身份胡乱说出去后,殷垣拎着还没还给鬼吏的锁链往外面飘去。
白素素抽空从书里抬起头,看着手足无措的纪项兰说道:“你也是他的当事人吧。”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纪项兰唇角抽动,“你也是生魂离体?”
“嗐,我不是,我死了。”白素素还穿着她死时穿的衣服,伸了个懒腰道:“他以前也是我的律师,你别看他这人长得好看又话少,但是能力可以的。”
纪项兰真不想这么八卦,但他是真没忍住,“所以,你找他办的是什么案子?”
“唔......一开始是离婚案,后来变成了故意杀人。”
“啊?”案子跨度这么大?
白素素补充道:“因为婚变,我是被害人。”
“......”纪项兰干笑两声,“那你、那你还挺励志哈。到这还看书。”
白素素:“是啊,我倒是想自己报仇,可殷律师不让。那只好退而求其次,我要亲自送前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