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茶杯重重落在实木桌上,里面的茶水随之洒溅出来,在乌红的桌面淌了一片水渍。
画着浓妆的女人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一定要那个狗男人净身出户!他爹的,花着老娘的钱,还在外面包养小三!我X他八代祖宗。”
女人浑厚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回荡,让门口路过的人不禁纷纷停下脚步,通过门缝往里张望。
律师助理小声问道:“这是今天第几个离婚的案子了?”
新来的实习生思考一会:“第三个。”
“这才一上午,就三个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律师助理纳闷。
实习生幽幽道:“今天情人节,你是不是忘了?”
律师助理恍然:“难怪。”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会议室里坐在女人对面的年轻男人身上。相比起女人的愤怒,他则显得异常冷静,连面对八卦最基本的情绪都没有。
一侧的阳光从窗户探进,在他身上笼出一层朦胧的光圈。虽说已经入了春,可四九城的天依旧偏凉。剪裁整齐的黑色大衣穿在殷垣身上,勾勒出清瘦笔挺的脊背线条。
离得远,两人都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隐约从他微微低垂的头颅窥探出几分漫不经心。
漫不经心!
实习生邱妍喟叹:“能在当事人面前还发呆的也只有殷律了吧?”
律师助理:“不愧是律所里公认的妇女之友。”
殷垣其实没发呆,他就是有点困。轻薄的眼皮半阖,假装在认真听实则在补觉。
女人说了一会,把心里的苦水全部吐露出来后感觉心情好多了。坐回椅子上,抿口水,问道:“殷律师,你说我让他净身出户的几率大吗?”
殷垣停顿了会才意识到该他说话了,抬头认真道:“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他是过错方。”
女人看见他脸的时候再次忍不住感慨,但凡她老公要是长得有这律师一半好看,冲着多年夫妻情分,她都能闭只眼给他留点钱,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
“行,那我知道了。”女人作势要离开。
殷垣暗自松了口气,紧跟着起身,颇为贴心地递过去一张纸巾,“你的袖子被水打湿了,擦擦吧。”
女人这才察觉到手腕那里一片濡湿,将纸巾接到手里,心说人跟人的差距真的比人跟狗的差距都大。
这律师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女人想试探问问,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她接通听了会,眼睛顿时放光,扬起灿烂的笑容:“真的?捉奸在床?太好了,你们在门口守着,我立刻就赶过去。”
她扭头对殷垣匆匆道:“殷律师,明天我再来啊。”
殷垣微笑:“再见。”
人走后,邱妍才敢进来,关心问道:“殷律,您今天是没休息好吗?”
坐回椅子上的殷垣定定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邱妍头皮发麻,以为是自己多言了,刚想要找补,却听殷垣仰头闭上了眼睛,恹恹道:“嗯。”
邱妍接话:“那我去给您倒杯水,您歇会。”
她离开后,殷垣对着空气叹气。因为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细长的眼尾泛着红意,难得流露出点脆弱的意味。
他哪是没休息好,是压根没睡觉。
昨晚,地府无常突然闯进他家里,美其名曰:地府缺公务员,要找活人做兼职。
黑无常冷哼,拿出一本册子,“殷垣是吧?按理来说,你早该死了,却能一直活到现在。呵,你用了什么法子逃过老爷我的法眼的?”
殷垣自小八字就轻,饱受各种鬼怪骚扰,后来被一个云游的道士指点拜了老家的千年古树为干爹才渐渐好转,鲜少再见到鬼怪妖邪这类东西。
可就在上周,他远在S省的干爹被雷劈死了。
殷垣自那时就知道这层保护罩算是被打破了,却不想来得居然这么快。
白无常推了推他,“行了,我们不是来勾你魂的,别紧张。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地府判官司缺人,我看你专业正对口,有兴趣来兼职吗?”
京大法学本硕连读的殷垣:“......”
鬼的专业对口,他是律师又不是法官。
黑无常厉声喝道:“府君亲自征调,何人胆敢不从。”
白无常:“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建设新地府,大家都提倡平等自由,他也有拒绝的权力。”
“我拒绝会怎么样?”殷垣问道。
“那只好把你一起勾走了。”白无常笑眯眯道。
“......”
殷垣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思绪回笼,眼看到了午饭时间,殷垣起身拿上外套往外走。
他没案子的时候也不用天天在办公室坐班,每天来打个卡就能走了。
他打算去他家小区附近的菜市场逛一逛,做顿好吃的安慰一下自己的被迫倒夜班的受伤心灵。
菜市场和花鸟市场是挨在一起的,位于四九城的老城区,里面地上种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人想的到的食材这里都有。
当然,刑法书上的动物没有。
殷垣其实来得次数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边的老板几乎都认识他。
卖鱼的老板瞧见他时,大老远就开始叫了起来,“欸呦喂,殷律师您来了,今天要吃点啥?咱们这的江团还剩两条,很新鲜,昨天才到的货。来一条不?”
他说着,已经把江团拎了出来。小臂长的一条鱼通体泛着粉意,鱼尾在空中扫来扫去,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