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知卿被雷声惊醒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衣裳没收回来,赶忙起身,却有什么东西从肩膀上滑落。
一看发现是顾忘言的外套。
他将外套拾起放在床上,然后走出去。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看上面阴云密布,肯定会有一场大雨。
他揉了揉眼睛刚要把衣服收回去,发现师尊的房间里还有光亮,平时师尊应该很早就休息了,但为什么这晚却有亮光?
墨知卿走到那边,本以为师尊忙着弄他们明日要学习的,想着提醒对方早睡,结果他听到了顾忘言的声音。
“师尊,知卿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我必须要这样做才能让他死心。”
“但你这样做,或许会被他误会。”
什么事?
顾忘言不说话了,他看着烛光,眸底闪过一丝光芒,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墨知卿快睡着时,他才听到顾忘言说:“我之前答应了他一件事,我不会失约。”
师尊看着顾忘言,再次重重叹息:“路漫漫道修远,一浪未平又一浪起,浪潮接踵,直至身殂。”
“你明明可以逃过劫数,而他就是那一劫,你可确定不弃他而去?”
“确定。”
“你擅自作出决定意味着什么。”
“徒儿知。”
“天榜为百家排名,修道者无念方能修成,你若保他,登天台之后若是有性命之忧,无人能替你。”
“徒儿亦知。”
“人世百态,生死离别,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早在来之前就做出了决定。”
顾忘言目光坚定,他说:“师尊说得没错,墨知卿登天台所受之罪,徒儿愿以命抵消,无怨无悔。”
*
“墨知卿,没想到你和顾忘言都获得了登天台的机会啊。”同门师兄笑着对墨知卿说。
然而墨知卿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他有些失神问:“登天台,只能活一个吗?”
“不一定,但多数会受重伤,甚至可能没法醒来。”那人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怎么样?害怕了?”
不。
墨知卿看向不远处笑着和别人谈笑风生的顾忘言。
那人还和没事人一样。
墨知卿不知道顾忘言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顾忘言给他了。
“顾忘言,还记得上次墨知卿画的那副莲花图吗?”旁边的人问。
顾忘言挑眉看向墨知卿,然后收回目光:“记得。”他似笑非笑道,“那张图被我收藏了,大美人没事干总喜欢在纸上画自己,我怕他被人觊觎。”
那人搓了搓胳膊,然后说:“不是,是另一幅。”
“那幅画上本来只有莲花,后来啊——”上面多了顾忘言的画像。
顾忘言到墨知卿的房间里转悠,现在墨知卿还没回来,他只是来找那幅画像。
他看到书架上面的一个画轴,刚抬手想要拿上去,就听到身后墨知卿的声音:“你进我屋里做什么?”
“找宝藏。”
顾忘言取下架子上的画卷,他笑着冲墨知卿晃了晃:“我拿到喽!”
墨知卿脸色一变,他冲上去就和顾忘言抢那幅画:“还给我!”
“哎呀 就一幅画,让我看看有什么?”
“不可以!”
两人打闹间画卷落到了地上,齐齐扭头看过去,原本被卷起的画卷此时平摊在地面,露出的是一副莲花图。
而连花丛中,是穿着黑衣的顾忘言,长发飘逸,身后的剑泛着冷气,侧脸看上去宛如鬼斧神工,整个人和画中的莲花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
顾忘言认出来了自己这个背影。
那是第一次和更高一层的师兄比,把那些师兄团灭的情景,他当时只记得自己把那些人撂倒,完全不记得之后的事。
没想到墨知卿站在他的身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墨知卿,你是不是心悦我啊。”顾忘言开玩笑似的问。
但墨知卿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忐忑,敛起笑容,直起身子,转身将地上的画卷收起。
“不是心悦。”
顾忘言的脸色一下僵住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看着他这幅样子,墨知卿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说:“吾心之忧,子之所做;吾心之念,子于远方;吾心所眷,子之目光;悠我心者,吾之所向。”
顾忘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墨知卿就笑着打断他的念想:“但这些都不是你。”
“啧,罢了。”顾忘言摆了摆手,“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了。”
从那之后,两人有很久没说过话,一直到登天台这天。
墨知卿并没有看到顾忘言。
旁人笑着同他玩笑:“他还没来,不会不敢了吧?”
“……他不会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