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呐,金家如今也不行了……”
“再不行,都有姓梁的撑着!”男人道:“这人黑白通吃的主儿。金老头费劲巴拉的把他从新疆捞回来,倒还真给金家续上命了。”
“不就是条看门狗么?”女人学男人的语气:“就脸还行。”
“那也得看得住门,守得住家。我最佩服这小子的一点,就是头也不回地舍弃当官的大好前程,只为了还金家的知遇之恩——知恩图报,是条汉子。”
“瞧你把他夸的!——来我们这儿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玩儿?”
“哪次玩是他自己下水?全是他让着别人、撺掇着套话儿呢!——我怀疑这次消防检查,就是他搞的鬼……”
“难道他知道青湾那事儿是我们做的了?”
“不好说……”
男人叹了口气:“咱们都是小虾米,贱人贱命。还不如选一条好船,躲躲风雨。”
女人也开始担心:“营哥,你可是被董事长钦点给老板的。万一以后真起了内讧,你要站老板,还是董事长啊?”
男人没有说话。
那边很久都没再有声音。
黄章遇关掉录音。
他们口中的董事长,应该是辰荣集团董事长陈建峰。陈建峰有两子两女,陈又梅是他的第二个女儿。陈建峰早年靠土石方发家,有些□□底子。刚刚提到的熊家两兄弟,大概就是那时的人。
这么说,杀害韩盈,是熊家两兄弟在陈又梅的授意下杀害的;
而陈又梅杀害韩盈,是因为韩盈知道了她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黄章遇正思考着,那边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梅总晚上好……我在店里呢!……什么!您在28楼前台?……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男人语气慌张,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等两人出去后,黄章遇也跟在后面,偷偷去了前厅。
前厅离这里有点距离。那一对男女穿好衣服,很快就往外跑,黄章遇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一路上都没有开灯,地上铺着地毯,脚步声被很好地掩盖。两人小跑着到了前厅,给来人道歉泡茶。黄章遇躲在第二个拐角后面,偷听他们的讲话。
来的应该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黄章遇很熟。
“刘营,我让你管生意,你呢?干什么去了?”
是陈又梅。
“梅总,我……我们在里面巡查呢。”
“巡查?”
陈又梅也不生气:“我看,你是巡到逼里去了吧。”
她语气并不怎么狠厉,却让人不寒而栗。男人似是想道歉,支支吾吾地。
忽然。
“不要!——”
接着就是一声女人的尖叫!
那叫声凄厉惨绝,如同剥皮抽筋,连带着还有肢体挣扎地撞在桌子上的声音。
黄章遇心中一惊:
那女人,应该出事了。
男人还想求饶,就听得女人又一声惨叫。一片嘈杂之后,“咚咚”两声,男人语带哭腔:“我错了梅总!我再也不敢了!”
女声已渐渐弱下去。
那边又安静下来。
等了片刻,又听陈又梅道:“行了,拖走吧;地上那小拇指也还给她……阿摇,给她打十万,算我买的她的。”
陈摇?
陈摇也来了?
黄章遇屏息凝神,只听见重物拖行的声音渐渐远去。
男人还在求饶,却没人搭理。
“有时候,我是真不想发脾气。”陈又梅懒懒的,似是很累:“……我一个女人,孤苦伶仃的,没有丈夫,也没有子女,一心铺在这一大摊子家业,就想着给你、给你们,挣一份养老糊口的钱来。早些年,大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如今条件好了,也该享享清福了不是?”
男人没有说话,但求饶的声音小了很多。
陈又梅停顿了一下,温柔道:“刘营,你今年,四十了吧?”
“是的……”
“在辰荣干了多久了?”
“算上最开始拉石料,得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呐……”陈又梅语调极为慵懒,问:“还没成家吧?”
“成、成过……”
他似是害怕。陈又梅哈哈一笑:“瞧你,怕什么?我没说你玩女人不对——玩嘛,都一样,我也喜欢玩。但这里是工作,是事业!你作为男人,得分清主次、分清场合;等以后成了父亲,还得给孩子们树立榜样。你说对吗,刘营?”
男人没说话。
黄章遇心中暗叹:
好一招软硬兼施。
“行了,三号房那边最近又来了一批货,你亲自去挑,捡几个上道的,想收了也行;”陈又梅不耐烦道:“但一点——别再给我弄这些没气候的!格局放大!知道吗!”
“知道知道……”
男人忙扇了几个大耳光算自我检讨。等把陈又梅哄高兴了,他才道:“梅总,最近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梁一成……”
“多半;”陈又梅语气疲惫:“熊斌熊伍的家里,我给打了一百万。有空你也去看看。”
“好。”
“楼下的事儿,我也处理好了。明晚复工,动静给我弄大点,冲冲晦气!”
“这……”
“有屁就放。”
男人犹豫:“梅总,万一,那边要是再搞这么一出……”
短暂的沉默。
陈又梅似是在抽烟,轻轻“叮”地一声,黄章遇认出那是陈又梅专用zippo打火机的声音,而后就听到她说道:
“暂时不会了。”
暂时不会了?
什么意思?
看门狗也被狗咬啦?
黄章遇还有些幸灾乐祸。还没等她乐完,陈又梅似是想起了什么,吸了口烟,道:“说起来,我在他那边还有个线人呢。啧——我打个电话……”
他?
是梁一成吗?
线人?
是谁……
黄章遇还在思索,那边又没了声音。在短暂的死寂之中,她忽然没来由得心里发紧;
她下意识地去摸口袋;
但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手机,
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