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时序控制速度,陪着宋迟雨慢慢闲逛,也不说话,享受这街头人来人往的十足烟火气。
季澜清撇嘴双手环胸,无聊坏了,此时无比怀念黎云意,院中唯一接他茬的姑娘。
他想起头说些什么,嘴张张合合间,传来宋迟雨毫无起伏的平淡语调:
“书册一案到此为止。”她抬头望向两人,“郑卓言感兴趣吗?”
邱时序眸光一闪。
黎云意避开他人,独自溜出南府院门,按照银秋所述,找距离院门口左侧二十步处。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向左边跨步。
“十八,十九,二十!”她用脚尖指向第二十步处,那里刚好是两块青石板分界处,她左右张望,想就近找根小野草做个标记。
垂头的视野中慢慢闯进三道悠长的影子。
黎云意脑袋探出拐角,见三人一道回来,弯弯眼眸上前打招呼。
最前面的季澜清见人乐了乐,背着光使得嘴角梨涡黑漆漆的。
“在这干什么呢?”他前后望望,确定只有黎云意一人,“迎接小爷回家啊?”
成功挨了个白眼,季澜清心里莫名其妙舒坦极了。
晚饭后,几人默契留在饭堂大厅,邱时序见大家一切如常,于是率先开口:
“书册已成功寻回,乃北府院秦维监守自盗,交给糕点铺老板娘银秋,现查明银秋真实身份为北狄暗探。”
“秦维贪图钱财,因此通敌。”
“不过现下无法辨别秦维所言是否属实,但这似乎不是我们该管之事。”
邱时序将面前众人面庞一一扫过,犹豫一瞬后,方才缓缓继续:
“关于郑卓言……这并不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所以大家将自己撇干净,装作不知便好……”
秦维行事无论是何缘由,他的罪名已坐实,郑卓言偏巧死在秦维床下,两人也许有其他关联,况且郑卓言家世复杂,查起来同样危险。
邱时序话音未落,身后便挨重重一掌。
季澜清落在人背后的手臂向上,直接拦住邱时序脖颈,瞳仁一转大声控诉:
“你是不是想背着我们立功……”
迫使邱时序仰起脖颈歪向一边。
黎云意从桌边爬起来挺直脊背,故作自己很有气势,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邱时序,扬头将圆润的双眸眯成一条缝:
“就是就是,太过分啦,这种立功的机会你竟想着自己单干!”
她视线瞟向身边的苏宁安。
苏宁安对这种抛弃队友的行为嗤之以鼻,她并未开口,只板着张脸,甩过去个‘自己看着办’的威胁目光。
“行,这可是你们说的!”
邱时序挣开季澜清禁锢在他脖颈的手臂,一手摸上自己身前衣领。
黎云意盯着邱时序的怀兜,越看越觉得那就是个百宝袋。
邱时序将册子掏出,轻轻放在桌案上。
苏宁安带着身上的人形挂件一起靠近桌边,见这是个手稿纸装订成册的本子。
“那日在郑卓言房中寻到的。”
“我与他自幼同窗,那时私塾先生常布置行文作诗的课业,他便慢慢形成这每日记述并收集起来的习惯。”
黎云意很是理解的点点头,这个她熟,在她们那管这个叫日记本。
“这……能看吗?”黎云意从苏宁安身边探出个脑袋。
比如说,今日骂先生,明日骂同门,后日又遇上了喜欢的姑娘这种,或者更私密些……
“为何不能呢?”邱时序不太明白,看向黎云意的眼神直白且单纯。
黎云意为自己脑子里不友好的思想感到惭愧。
好在郑卓言是个文静内敛且不奔放的人,本子中真就仅记录些他每日的所思所见,春花秋月,偶尔参杂些令他开心的事儿。
几人靠在一起,将本子完完整整翻了个遍。
心情五味杂陈……
本子上的字体小巧娟秀,随着主人喜而轻扬,随着主人悲而沉重。
前半部分内容所述,多是亲情已碎,再觅难求,身世浮沉,辗转奔波,便是夹杂着写些浮桥斜影,小巷烟雨的美景,也叫人觉着难过。
只是……
黎云意往前翻翻,时不时抬眼瞟向邱时序。
邱时序坐在桌前,眼神躲闪,视线乱瞄,抿紧双唇。
“那个,你……带头孤立他?”黎云意想象不到,小时的邱时序能干出这种事。
“当时年幼不懂事……”邱时序慢慢闭上嘴,似乎越描越黑。
那时两人皆是天赋斐然,极受先生看重,身为祁南一众父母追捧的别人家的孩子,邱时序一直有个争第一的念头。
可是郑卓言始终不与他争,小邱时序愈发看不上小郑卓言,觉着他太没骨气,不敢堂堂正正与他比试,于是呼吁私塾中的其他孩子,不要与懦夫做朋友……
路平昭接着翻翻,也抬眼问:“后来怎么和好的,你良心受不住跟他道歉了?”
邱时序默默将视线撤走,满脸郑重,狠狠点头:“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让老爹罚跪三天祠堂,再挨上十板子,硬是将这心性与良心一并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