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望不明所以,岑禾大失所望地放下手,“你居然没看见公主送我的头面!”
岑望无言以对,他从未数清过公主头上戴了多少头饰,更不会知她又打了哪些首饰送人。
“不错。”他半晌才道。
岑禾:“......”
那天她戴给公主看,公主还夸了她好几句呢,娘也说她戴上特别美,望儿竟只说两个字。
不过望儿一直不爱说话,她是阿姊,应该体谅。
岑禾就这样把自己哄好,又问:“娘说我应该给公主回礼,我想了好久,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岑望说完却想起一道身影。
他淡声道:“你若想不出就备上两套款式新颖的头面,再不然便等两日,你自个儿问她。”
这个回答不是岑禾想要的,“可是公主日日带着我玩,我很开心,我想送她她最喜欢的,让她也开心。”又问:“公主也给望儿送了礼,望儿不给公主回礼吗?”
岑望:“公主日日带着你玩?”
岑禾点头,“是呀,我们去了林子里,我还抓了兔子,还有……”
她掰着手指头数,还没数完,岑望又问:“你没有在院子里见到旁人?”
“见到了呀。”
岑望敛目,紧接着岑禾又说:“公主的别院有好多宫女和太监,我都数不清了。”
“除了宫女太监,可还有别人?”
岑禾摇头,“没有,我没见着。”
岑望:“真的?”
岑禾当即便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大声道:“我没说谎,你为什么不信!除了睡觉,我一直都和公主待在一块,你不相信,你去问公主呀!”
“我信。”岑望回的很快,“天色不早了,阿姊早些歇息,我先行一步。”
岑禾愣愣地看着他大步离去,问婢女:“望儿真的信我吗?”
“应当是的。”婢女小声,“三少爷从不哄人。”
岑禾赞同:“他方才就没有夸我。”
“他也没有告诉我公主喜欢什么,也不说他要送公主什么。”岑禾叹气,十分懊恼,“而且,我还没问他那个匣子里装了什么!”
岑望从博古架的最顶层拿起从未打开的朱漆木匣,又将旁边比其大上一圈的木匣往里推了推。
他将匣子置于桌上,没多久又拿起来。
拿回来时岑望便察觉到里头有碰撞的声音,但不是活物,是物体与物体相撞。
他打开,霎时,双目被一道金光闪了一下。
里头竟铺着一层金元宝。
这些金元宝每个约莫50两,一共有六个,最上方有一张纸,写着三个字:‘看下方。’
他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将金元宝取出摆好,底下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得以露出。
说是册子其实有些勉强,除去封面就只有三张纸,而封面由谢满珍亲笔所书,为——
《驸马现行则例》
翻开封面,第一页只写了两行字:
‘公主所言从之、公主所令行之、公主所需想之。’
‘待续。’
·
乐平公主大婚,各处都不得闲。
谢满珍觉得自己好像才刚沾上枕头,就被月书给唤醒。
她昏昏欲睡,宫女们服侍她洗漱、穿好翟衣后,双云和双彩一个扶着她的头和身子,一个全神贯注地给她上妆。
妆成,由全福人齐王妃为她戴上花冠。
花冠虽有花字,却是由金银铜铁、贝壳、珍珠、玛瑙、象牙、螺钿等物制成花后组成花树,中间还立着一只金凤,光华夺目,无人见之不喜。
谢满珍头顶沉沉,不过却让她清醒许多。
接下来,她要先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太后卧病在床多年,平日也极少出慈宁宫,即使是宫宴太后也甚少参加,偶尔几次仅略坐一会儿就离开,谢满珍极少与这个祖母接触,而太后似乎也没什么要同她说,简单嘱咐两句,便让身边的嬷嬷送她出去。
之后的安排与以往公主出降的惯例不同,谢满珍先去紫宸殿拜见建元帝。
随后,建元帝带着她与谢满煦,去往凤华宫。
谢满珍看着凤华宫内十年如一日的摆设,有些恍惚。
凤华宫是母后的宫殿,据月书姑姑说,自母后逝世,父皇便命人日日洒扫,一应器物均维持母后还在时的布置,她小时候很想近来看看,可除了父皇带他们进来上香,其他时日父皇不准他们入内。
建元帝站在最前方,看着那孤零零的牌位。
他昨夜便来过,同妻子说了很多:
‘乐平的驸马是岑家那小子,你还记不记得,他洗三时我们正好出宫游玩,你听说后拉着我去瞧,连连称赞他白胖可爱。’
‘他们二人成日针锋相对,不知成婚后又会如何吵闹,夫妻相处之道该由你来同乐平说,你却将事都抛给我,我不会管。’
‘我不管乐平,你恨我吗?我不让孩子们平日来同你说话,你恨我吗?’
‘恨我就来找我、骂我。’
......
然而,他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再得到回应,所念之人也从未入过他的梦。
“父皇。”
建元帝思绪回笼,手中的香已焚烧大半,他重新点上三根,带着两人一同上香后,单留下谢满珍,“你与你母后说几句话。”
谢满珍不知道该与母后说什么,也不知母后会回应她什么,沉默良久,她轻声道:“能有此生,想来是您在天有灵保佑女儿,女儿亦会珍重自身,看顾兄长。”
谢满珍从殿中出来,建元帝没问她说了什么,道:“走吧。”
之后便是随建元帝一同前往宫门前,乘重翟车,朝臣拜之,岑望在此时作诗,他连做七首,直到建元帝点头,宫门才开。
车出宫门驶向护国公府,所经之处的房舍皆挂有簇新的红绸、灯笼,太监宫女跟在车后,沿街撒糖撒钱,百姓高声庆贺,热闹非凡。
翟车停在护国公府前,谢满珍的视线被团扇遮挡,两边又挂着大红的纱帐,她垂眸,见到一只手朝她伸出。
谢满珍一眼便认出,伸手之人不是双云双彩,而是谢满煦。
本朝嫁女时,需要有娘家人随着花轿将女方送到男方家中,公主出降没有这般习俗,但她乘翟车自宫门出,谢满煦便一路跟着翟车走到了护国公府。
此刻也是他将她扶下翟车。
之前的争吵还没有达到和解,兄妹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距离岑望只有几步的距离,谢满煦的声音忽然落入耳畔,“有事便遣人来找我,若不顺心,就回公主府上住。”
谢满珍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兄妹二人已经走到了岑望面前,谢满煦松手,对岑望道:“好好待她。”
相比谢满珍,谢满煦和岑望的关系称得上是不错,可饶是如此,他也无法在亲妹妹出嫁之时,对要娶妹妹的好友温声细语。
岑望点头,语气比平常的冷淡多了份郑重,“自该如此。”
谢满煦不再多说,目送两人手拿红绸而去。
谢满珍和岑望拜了天地,谢满珍被簇拥着往屋内去,岑望则是要去同宾客喝上一轮。
今日来的宾客可谓极多,谢满珍坐于喜床之上,等了不知多久,岑望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