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明天去看看何阿姨的事情吧。”沈瑄说完这句话就猫一样的窝在被子里不想露头。
谈若阳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看着被窝里缩成一团的沈瑄,一股悲戚感油然而生,他拍了拍被窝团里的沈瑄,沈瑄一动也没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什么。
沈瑄从来没想过,她可以看到何阿姨的死状。
谢承运一直把照片和那年的万年历夹在一起放在书架的最高处,谈若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书架上把落了老鼻子灰的东西够下来。
谢承运看到那一本蛛丝缚结的册子,好像自己埋藏多年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号称局里的破案王,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桩悬案让他匪夷所思。
那时候他废寝忘食地扑在这一桩案子上,宣布自杀结案之后他甚至发了疯一样想要自己继续查下去,所以才会偷偷昧了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当时儿子激烈的反对他继续下去,只能就此作罢。
沈瑄看到谢承运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坐在老式的干部椅上,双手十指交叉,开始讲述当年的情形。
当年他五十多岁,儿子创业初期,最头疼的事情是怎么把那臭小子拖回家结婚。张罗了几场相亲,儿子那边不太满意,这边是心里正烦,竟然接到了学校的报案。
他起先以为是小孩儿上学上不出来了自杀,或者是学校学生之间打闹失手之类的案子。
是个将近六十岁的清洁工阿姨打扫的时候发现的,好在阿姨不识字。她按照平时的习惯从下往上打扫实验楼,刚一推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连水桶带抹布全都丢在门口冲进门查看,就看见一个女人浑身都是血口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坐姿,坐在实验楼的讲台里面,头微微上仰,手边写了几个血字:别让它看到。
好在清洁工阿姨不识字,不明白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也咂摸不出其中的恐怖来,只是被吓得再也不要打扫实验室了。
而这件事接下来的诡异程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一般而言,出现尸体要先排查身份,但是死者的身上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息都没有,只能推测年龄在45~50岁,还有一些身高体重的信息。
他们排查了周围所有失踪人口的信息,没有一个对的上。说到这里,谢承运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猜或许是离家很远的外地女人,当时跨省打工这些事情都比较常见,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她,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正好那时候监控也看得差不多了。他们排查了周围能查的所有监控,没有一个人在监控里看到过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
这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
“可能当时技术不太发达,恰好这个女人又是刚来呢?”谈若阳双手合十用大拇指撑着下巴,他明白谢承运说得一切,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辨别活人和魅的训练爷爷让他反复练,他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可是谢承运也是爷爷多年旧识,其人个性严肃正派,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不对,有件事很奇怪。”
“小姑娘,你说说看。”
“衣服。”
谢承运欣慰的点点头,当时他们有一位女同事也提出了同样的看法。这个女人穿的上衣根本不像是当年的款式,牛仔裤的质量和款式也出奇的好。而且那年代普遍保守,一个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女人,居然从来没有任何人对她有一丁点印象?
凭着谢承运办案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怎么看都觉得不符合常理。
只是囿于上级压力和家庭压力他不得已放弃调查。但这个案子给他的印象是在太深了,他的年纪已经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在他腐朽的大脑里化成灰了,可是唯独这个案子,每一个细节,再去回忆起来都觉得历历在目,纤毫毕现。
说得不好听,但他心里觉得,如果自己不能揭开这个照片里的秘密,他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谢承运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指着那张照片。昨天他看见何晴天开门的第一眼,一下子和他脑海里的照片重叠了,巧的是她身上刚好穿着那件荷叶领的衬衫。
他突然觉得自己生命上的乌云开始散去,但另外一种恐惧却在暗中滋生。如果一个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谢承运不敢去想。
这意味着他揭开了世界某个不为人所知的角落,而这些角落里甚至还有许多颠覆他认知的事情,他已经老了,没有力气去探索。
他站在一扇门的前门,二十年来他耗尽心机想了无数种办法去打开这扇门,但当这扇门终于开始向他打开一条缝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真相不是他的生命所能承受的东西。
他不相信有神明存在,但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超越了人类精神和□□所能承受的极限。
“爷爷,可以把这张照片给我吗?”沈瑄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无理,但是何晴天是她生活里少有的在意的人,她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留得住了。
谢承运挥了挥手,带着一种认命的妥协,他的生命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这一挥手,他把自己所珍藏的,所在意的,连同在脑海中的那些残像全部都交给了眼前的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