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黎云意杵在床榻边,目光随着程朝阳来来回回,终是在程朝阳翻出她那一百零八根亲传银针时,移开视视线。
她配合着程朝阳将药炉架好,把药材丢进去,加多少水,熬制多长时间……
黎云意余光偏向躺在床榻上无声无息的银秋,怨她盗走书册,又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心绪繁杂,她将手中蒲扇扇得呼呼作响。
不久,外面的吵嚷逐渐压过倾盆雨声,王府侍卫清扫沿街痕迹,将那些黑衣人尸身一并抬了回来。
院子里灯火亮堂,季澜清跟着一起扒开黑衣,仔细检查这些亡故的尸身。
与之前糕点铺中的布衣人一样,身上没有任何痕迹。
邱时序蹲在另一尸体跟前,掌心摸上个纸包,眉头一皱。
他扒开此人衣领,经大雨冲刷,黑衣人胸前已是青紫一片,是雨水化开粉末的痕迹。
邱时序望向季澜清的神色满是深意。
季澜清起身过去,俱是一惊,回应的眸底同样复杂。
他用打湿的纸包将此青紫痕迹刮下来些,回头看去。
见顾子渊依旧站在檐下紧皱眉头,眸中瞬时闪过狗腿子般的喜色,向顾子渊仰仰头。
顾子渊面上病态苍白,没多少力气回应,只冷冷点个头。
屋门啪一下敞开,黎云意跨出门槛后又随手合上。
院中躺着几具黑衣尸身直冲眼底,恍然间勾起她三年前山崖间的噩梦。
黎云意呆愣一瞬,想起了出门的目的:“朝阳说银秋能否挺过来全看她自己。”
“她伤势倒是不重,只是中了毒,这毒似乎很久了……”
邱时序站起身擦掉手上雨水:“她真实身份该是北狄暗探,他们北狄竟是用毒控制暗探的?”
季澜清觉着不对,他站上檐下躲雨,顺手将那纸包交给黎云意,让人带进屋内给程朝阳辨认后,抬眼望向一边的邱时序:
“我本以为,方才路上的黑衣人是冲着我们来的,目的是劫走银秋,可是……”
季澜清靠在房檐下立柱上,视线与邱时序相对:
“可是行为看起来并不像,黑衣人的攻击目标始终是他。”
邱时序点点头:“我原也认为目标是我,但现在想来,他们弩箭射向的始终都是银秋。”
“若说她已然毒发,那黑衣人何苦冒着风险前来堵截刺杀?”
苏宁安抱着长剑沉思:“可能……这些黑衣人不是北狄人?”
黎云意再次踏出房门,左右看看:“也可能银秋不是北狄人……”声音渐弱。
站在最边上当氛围组的路平昭提出可能性:“也可能这毒不是北狄下的,他们不知道?”
门边冰雕一般的顾子渊听一圈分析,面无表情:“银秋是北狄暗探。”
多一句话也没有。
静静等待下一句话的众人只等到电闪雷鸣。
顾子渊身形微晃,他抬步想走,却迈开一步便控制不住身体,直愣愣向苏宁安身上栽去。
苏宁安未曾防备,瞬间将手中偏向顾子渊的剑柄移开,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勉强撑着他,被他撞得摇晃着后退几步,才在路平昭的助力下稳稳将人搀扶。
两人赶紧将人搀进隔壁屋子。
黎云意转头推门进屋,再次拉上程朝阳。
这头刚刚得空坐下歇会儿的程朝阳:“……”
程朝阳连轴转许久,这会儿骂人也没力气,她瞥向躺在床上失去意识的顾子渊,视线中满是愤恨,没有检查他的伤势,甚至恨不得上去补上一脚:
“睡一觉就好了,全是他自己作的!等他醒了记得换药。”
程朝阳耷拉的眼皮几乎睁不开,她叉着腰走到门边,郑重转过身,对着屋内一众冤家们,将手重重拍在自己胸口:
“现在,本神医我,要回去睡觉了,在睡醒之前,要是谁再来打扰我……”她将拍在胸口的手掌贴在脖颈边比划两下:
“懂吗?”
屋内一众愣愣点头。
程朝阳这才满意离去,叉着腰迈步的同时不停感慨:“没我可都怎么办呀……”
季澜清第一个回过神,意识到已经很晚了这件事:
“那个,我们今晚睡哪?回去吗?七八里路呢,走回去天都快亮了……”
黎云意见身边的苏宁安沉默着心不在焉,指着床上的顾子渊随意回应:“他是你表哥你问谁啊?”
季澜清卸下气,浑身疲惫,他偷偷打量苏宁安,又收回视线,随手搭在顾子渊胳膊上轻轻晃两下:
“醒醒啊哥,安顿好我们再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