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青城集团大厦将倾,只等老穆董一咽气,这个在江城占据半壁江山的企业势必四分五裂。
整个办公大楼里虽然所有人都一如既往地忙碌,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皇的气息。
表面上大家各行其是,私下里却都在窃窃讨论着年纪轻轻二世祖的穆青城是不是能担得起继承者的重担,而陪着老穆董一路立下汗马功劳却和穆青城并无血缘关系的穆夫人白玲会不会真的甘心让这个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安稳地坐上那个位子。
穆青城从办公大楼里出来时,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他随意地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回身看着背后灯火辉煌的大楼,满脸疲乏。
日复一日,不但要应付繁重的业务,还要面对董事会的质疑以及白玲的刁难,他身心疲惫。
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子而已。
这是白玲对他的评价。
实际上,白玲怎么评价他,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对继承青城集团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只想做个无拘无束放飞自我的二世祖,放手追逐自己的梦,对他来讲,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痛痛快快游戏花丛才是正途。
其实,他本身的业务能力并不差,也有自己的野心,从这点上来说,他跟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又大不相同。
如果老穆董没突发器官衰竭昏迷不醒,如果集团内部没有突然冒出那么多狼子野心的家伙,也许他还会继续这样过下去。
可现在,他必须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去承担该承担的责任面对该面对的风浪。
而这第一波风浪就来自于一小时后,他被这个浪头直接打进了地狱。
自从老穆董重病,他已经很久都没出去放松过了。
这时难免想要发泄一下。
于是他去了久闻大名却从没去过的KILL酒吧。
从前,他不去是因为他玩起来好热闹,而KILL酒吧太静,不符合他一贯的胃口。
但今天他不想回家,又不想太吵闹,KILL酒吧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前往KILL酒吧的途中,他停车买了些东西。这期间完全没发现有人跟了他一路,几次三番要对他图谋不轨。
这次停车正好给了对方机会。
再醒过来时他被人蒙了眼罩,然后有人撬开他的嘴巴硬灌了一杯味道古怪的液体。
接下来的时间,他的身体滚烫而兴奋,意识却变得很混乱,周围仿佛有很多人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忽明忽暗的光线、时有时无的触摸、若有若无的轻吟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幻觉。
再清醒过来时屋子里一片狼藉,他头痛欲裂又四肢惫懒,更糟糕的是黑暗里那只高清摄像头就像恶魔的眼,死死盯着他。
作为一个经常在外面玩,又玩得很开的人,他当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回没有人再限制他的自由,从始至终他都没在清醒的状态下碰上任何人,之后也没有人给他任何只言片语,不论是要挟、羞辱、还是其他。
整个事件都像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但他隐隐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就像颗预埋的地雷在等待引爆的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常常噩梦,梦里都是些混乱至极,也令人恶心至极的场景,但所有的梦最终都会定格成那只暗红色的摄像头。
他几次着手调查是谁搞事情,都没查到任何线索。
对他来说,嫌疑最大的无疑是白玲,但他没证据。
一个月后,他父亲因器官衰竭和大面积脑组织坏死不治而亡,葬礼刚刚结束,好戏就紧锣密鼓地开了场。
他主持召开的第一次股东大会股东出席人数不足三分之一,一开始他以为是大家不服他,后来才知道几个重要股东都被白玲请去看他的精彩视频了。
羞耻愤怒让他强撑的冷静失控,跑去找白玲大闹一场,只得到两个结果——
第一,白玲告诉他,那些视频是别人匿名发送给她的,而且她还向他出示了接收的账号,第二,更多的股东对他大失所望,认为他浪荡不羁、死性不改,根本难当大任……
他成了摔在地上的烂泥。
由此青城集团内部出现大分裂,而这样的内讧是不可能瞒住的,各种□□接踵而来,青城集团股票像过山车一落千丈。
这场博弈,他完败,甚至连对手的面目都没能看清。
那晚他牟足了劲飙车,后半程车子没了油,还偏赶上老天下了场雨,他像只落水狗一样在大雨里狼狈踢着车子发泄胸中的苦闷。
大雨溅落掩盖了周围所有的声音,等他发泄完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站了个人,大而密的雨珠子里,对方看上去单薄消瘦,身后还拖着只破旧的行李箱,整个人苍白飘忽得像只走错了阴阳道的野鬼。
那一刻他满心的愤懑和无处发泄的痛苦突然沉寂下去,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实际上,他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脸,也对她完全陌生,但在这一刻他的感觉就像一只丧家犬在严寒冬日里碰上了另一只,恰好可以依偎在一起取取暖。
回过神,他指了指车子。
对方无动于衷,于是他把两边的车门都打开,大声地冲着她喊,“都是丧家犬,一起呗!”
对方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但不是上车,而是拉着她的破行李箱绕开他要走。
他一直没法明确地解释出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大概就是那种“都是落水狗你拽什么拽”的心情。
所以他做了一件以前绝对不会做,后来觉得如果不做会特别后悔的事情。
他直接把人拖进了车里,上了锁。
这个和他一样的丧家犬正是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