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馨目呲欲裂。
“虎!贵!我踏马杀了你!”
也不知是不是小弟没把绳子系紧,竟是让柳心馨挣脱了出来,所有小弟都没反应过开,刘心馨一下把虎贵撞倒,自己却也摔得不轻。
“心馨!”
柳烟儿尖叫一声,爬着抱住柳心馨。
“姐,我没事……”
柳心馨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咚的一声,瞳孔在一瞬间扩大。
被柳心馨偷袭的虎贵怒火中烧,竟是直接拿起手边的半块转头狠狠砸过来,然后,砸到了柳烟儿头上。
“心馨,别管我……逃……”
柳心馨颤抖着手,摸了一下姐姐的后脑勺,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
“姐?”
捂不住的鲜血就像柳烟儿逐渐失去的体温,染红了没忍住穿上的新袄子,是白色的,据说是大都市现今流行的款式,要一千多呢,柳心馨有一件同款式红色的。现在柳烟儿的也成红的了。
人对于红色的液体是很敏感的,何况空气中那么明显的特殊气味,小弟们都傻眼了,刚爬起来怒火中烧的虎贵也一下子清醒了,黄色的脸一下成白色了。
虎贵是胆大,他爸就是放黑高利贷,早年还和道上大哥混过,虎贵有样学样,从不觉得打人和□□是什么多大的事,大部分受害者是不会报警的,一点钱就能打发。说实话虎贵跟着那么一个爸,现在才碰女的简直不可思议。
虎贵不觉得睡女人会怎么样,就算真碰上硬茬子摆不平也就是几年牢的事,但是杀人不一样。旭国对杀人判的很重,其实□□也判的很重,一经发现三年起步,未成年更是十年起步,最高是死刑。只不过□□不像杀人,越是小地方越能花钱搞定,最近几年杀人管的很严。
家属一报警一说自己亲人被杀了直接同步录音传上去了,一天之内上面就会派人来施压力,根本没有操作的空间。所以就连虎贵他爸都不敢弄死人。但是现在,他杀人了。
柳烟儿被他一转头砸死了。
虎贵当即就跪了,脸比鬼还白,不肯接受现实。
“不,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只是扔了个砖头而已,我不可能杀人了,这是幻觉,这是幻觉!我是在做梦!”
虎贵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被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虎贵知道了,这不是梦。他真的把柳烟儿砸死了。他完了!
小弟们也慌了。虽然转头不是他们扔的,但他们算帮凶,就算没虎贵判的重也少不了几年,而且杀人/帮凶这种记录不受行政记录隐私保护,一掉就可以看见,还是加粗,他们有这个记录一辈子也完了!
逃?可他们能逃到哪去?现在这个年代干什么不要身份证?他们怎么逃?更别说还有柳心馨这个目击证人!□□加杀人可以直接判死刑!
对了,在场,只有柳心馨,一个外人。
有个头脑灵活的小弟想到什么,看着柳心馨眼神狠了起来。
“杀人逃不掉的,但没人报警就可以了,我们把柳心馨也杀了就可以了。”
人群静了一瞬,虎贵也听见了。杀一个人就够重了还连杀两人?但回过味来后的众人再看柳心馨眼神都不一样了。
是啊,杀人是重罪,但只要没人报警就好了,柳烟儿都杀了,把柳心馨也杀了也就再添一板砖的事,至于两人的亲人,谁不知道这俩人都只有一个妈?一个人和两个人区别不大,两个人和四个人,也区别不大。
最开始想到这个办法的男生慢慢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钢的,不知道之前干什么用的,有锈迹,还很严重,必须要打破伤风针那种,有一头是尖的。
男生握住这根钢棍,在其他人希冀地注视下慢慢靠近还没接受现实的柳心馨,然后缓缓举起。
就是现在……
“砰!”
一声巨响,废弃仓库几乎成了摆设的大门被一脚踹开,男生差点把钢棍扔了,僵硬地抬头看向门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千笙,比他想杀柳心馨灭口时眼神还狠的千笙。
可是,千笙怎么会找到这里?他就算找不到柳烟儿柳心馨觉得是他们做了什么也该想不到找到这里啊!
“游,挺热闹啊。”
千笙背着光,一字一句,此时仿佛他才是那个要灭口的人。或者说,本来只是想把几人送到派出所蹲大牢的千笙,在看到柳心馨怀里白衣变血衣一动不动的柳烟儿时,就准备做和他们一样的事了。
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干什么违法行为都合适。
“你们猜猜,我会不会打架。”
虎贵几乎要吓死了,他毫不怀疑千笙会的事实,因为千笙现在的眼神和他爸跟的那个大哥的眼神特别像!而且虎贵还觉得千笙说错了,他不该说打架,而是另外两个字。
“我不是故意的。”虎贵牙齿都在打颤,“我只是,我只是太气了,想,想给她一个教训,我是想砸柳心馨的,但是她突然扑过来……我不是故意的!这和我没关系!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人你也要死的!你不能……”
虎贵声音戛然而止,一把折叠刀完全没入他的身体,捅穿了他的心脏。
“我没报警。”千笙竟然笑了一下,“我还让所有人都不准靠近这里。你们猜,是有人先不听命令,还是我先把你们这些臭虫,解决了。”
唯一的入口也是出口被千笙关上,至于窗户早就被封死了,仓库内视线一下子暗了许多,却也压断了小弟们的神经,在虎贵血流一会了才惊醒过来要跑。
千笙盖上柳烟儿的眼睛,又在柳烟儿脸颊上落下一吻。
“晚安,姑娘。”
血腥味愈发浓郁,柳心馨抖着手把姐姐放平,然后拿起杀死啦她姐姐的转头,不管不顾就砸在一个对她没防备的人后脑勺,用了十成十的力。
“我要你们给我姐陪葬。”
柳心馨疯了一般砸着这个人的头,又哭又喊,全是这么多年被欺负的不甘和仇恨。
“我要你们死!都死!”
千笙扶住墙,低着头喘了会气,也是这一停下,千笙听到了脚步声,不一样的脚步声。
千笙缓缓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被打开的大门,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门口,右眼被黑色眼罩盖住,打扮的十分讲究,而另一个人,和虎贵有三分像,仅限于脸。比虎贵更高,应该有一米九,西装遮掩不住他的体型,一看就很有爆发力,缓步向他走来。
千笙被对方扼住脖子。
“真是一场让人热血沸腾的报复。”
门口的讲究男人十分赞叹,眼里全是欣赏,甚至忍不住拍了拍手,两只手都戴着白手套。
“可惜我只能再实现一个人的愿望了呢,这里却有两个极好的苗子,这可怎么办呢?”
男人似乎真的很苦恼,然后在头脑风暴后给出了解决办法。
“要不这样吧,两个名额,一个给这个女孩子,我很喜欢她的灵魂,而且女士优先,至于另一个名额,不如看你们两个谁能赢吧。谁活下来,我就带谁走。如何呢?”
柳心馨放下了砖头,呆呆低着头站在原地,千笙则被男人一个过肩摔,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摔出来了。
千笙打架没有章法,完全是野路子,不少时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男人是专业的,每一拳都十分用力,对准的就是最容易出事的心脏,大有直接砸烂心脏的架势。
千笙耳口鼻都出了血,看什么都已经不再清楚,被男人举起又摔到地上时看见近在咫尺的柳烟儿,能感受到心脏破碎,但并不后悔。
柳烟儿是他醒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即使不喜欢,也把她当成亲妹妹。哥哥为妹妹报仇,天经地义。
“嗬……”
男人很是沉默寡言,但眼神却是一等一的凶狠,抓着千笙衣服把这个血人提起来,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再见。”
千笙不后悔自己解决问题,他不信任任何官方成员,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千笙不把希望寄托于那些官员身上,即使从来一次他也会选择自己解决,但是,柳心馨不可以成为失踪者。人活着,要有盼头。
人就靠盼头活着。
所以他不能死。
男人像扔破布娃娃一样扔掉失去生机的千笙,一步一步走到讲究男人面前,一板一眼报告结果。
“我赢了。他很弱。”
讲究男人淡笑。
“战斗水平不是品级的关键因素,事实上,比起暴力的打手,我更想要玩弄人心的疯子。你知道吗?我很想把他培养成又一个‘厄梦’,而且我知道,他不需要我付出什么就可以成为‘厄梦’。”
男人脸色微微变了。“是我赢了!您说的。”
“对,是我说的。而且很可惜,你已经把他打死了。”
讲究男人看不出生气还是怎么了,他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像极了贵族,优雅又危险。
讲究男人没有男人高,但他一抬黑色细手杖,轻轻压 在男人肩窝上,往下,男人腿弯了下去,比讲究男人视线更低几分。
“我这个人有强迫症,这也是你该铭记的。”讲究男人不紧不慢吩咐着,“所以,把你杀死的人要杀却还没杀死的人,都杀死吧。”
男人低头。“是。”
柳心馨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看着相距不远的两具尸体,也不知道脸颊的泪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痛苦吗?痛苦,就对了。”
讲究男人用手杖挑起柳心馨下巴,但并没有轻浮之意。
“人人都说恐惧是黑暗与绝望最好的原材料,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愤怒与痛苦才是,只有这两种基于自我情感诞生出的情绪,才能养出最顶级的‘厄梦’。很遗憾,你的哥哥死在了今天,不过没关系,我想他的死亡让你多出的痛苦,足以让你达到他的成就。当然,前提是,我可以做到。”
男人拖着步子回来。
“大人,已经杀完了。”
“哦?”
讲究男人回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男人,“你确定,你做到了,我的话。”
“……没有吗?”男人以为他指的是柳心馨,“可是,她不是您看中的吗?她我也要杀吗?”
讲究男人但笑不语。
男人以为还有哪只老鼠藏着没有被他找到,当即站起身要去再找一遍,转过身,腹部却是一凉。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一把折叠刀插在里面。再抬头,持刀的,是被他打死的千笙。
男人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我明明已经……”
“你没听见我刚刚和她说的吗?”讲究男人站到男人身边,略微低头看还没长大的千笙,那一双变的极黑的眼睛。
“我说了,他的死亡让她多出的痛苦,足以让她达到他的成就。当然,前提是,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在他手里带走她。”
千笙一点点抬头,没有一丝属于活人温度的眼睛连讲究男人的样子都倒映不出来。
“你,要和我,抢人吗?”
浓郁的鬼气在这一刻压过结城的生气,明媚的天气在眨眼间聚起了乌云,离手似乎不过几米,压的男人喘不过气,跪在震颤的土地上,似乎听到了土地公的沉重喘息。
一土地公管一片地,庇民安城是祂们天生的职责,结城当然是有土地公的。但是现在,祂连保持自己清醒都困难。
人死不复生,鬼压城,城对城,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也是,资本。
讲究男人笑了,提前告诉男人一点点只有内部人才知道的消息。
“结城的土地公乃周朝二十八土地公第十,能压过祂的鬼,得是十二鬼城前四鬼城的城主。你猜,他请的鬼,是哪一城的城主。”
男人完全想不到,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土地公是真实存在的,更从未听过什么十二鬼城,他只知道,他要死了。而讲究男人只是浅笑。
“既是城主大人,哪还有再争得道理呢。只是不知道城主大人为何,会宠幸于这个孩子,他八字并不阴。”
千笙只是看着讲究男人,手则扣住柳心馨手腕,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讲究男人便知自己不受欢迎,也不多嘴,微微俯身便从原地消失。
“城主大人,我们,希望后会有期。”
千笙只是抱着柳心馨,出神地看着跪在柳烟儿尸体边哭的几乎要昏过去的两个女人。
幸存下一个并不能缓解她们的悲伤,已经被杀死的凶手和帮凶也无法让她们感到慰藉,她们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被误传上平台的视频更让她们崩溃。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但人还是要有盼头的。
千笙找了孤儿院背后的张总,把视频的事处理了,张总说视频浏览量不多,处理起来轻松,千笙却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自己还是太迟钝,但凡他早行动几分钟,一切兴许就会不一样,但是没有但凡。
结城是个从根子上就烂透的村子,柳心馨被两个苦命女人带走,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心里医生治疗,她们将借的张总的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千笙看着自己的电子版成绩单,心想自己还是别回来这里了。结城不是个好地方,它早不是当初义结云天的结城。
千笙也真的和结城断的很干脆,直到他收到了菲普洛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才返回了结城这片土地,找到了孤零零的土屋,他一切记忆开始的地方。
千笙想起来了,觉得命运是有点相似的,还有点因果。他怪桑泉的游戏让他走了伏鬼道,可是明明啊,他早就死过一次了,他早就是锻造之神眷顾者,这事赖不到桑泉身上。千笙一直都记得的。
“你猜一猜。”千笙认真的注视着人鱼,就像他当初注视着那个能轻而易举杀死他的男人,“你能不能杀我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