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盛晔还在回味最后一幕,没听清邬玄烛说了什么。
“没什么。”
邬玄烛从地上站起身,不复方才狼狈之态,转眼又是清高傲人之态,然只有盛晔知道,他强自镇定的背后,是依旧黏着全身的刺骨寒冷,甚至连指尖都还发青颤抖着,他道:“既然又来到了这里,便往前走,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盛晔默不作声地跟着,犹豫半晌,才将身上自己的外袍脱下,伸手披在邬玄烛的肩上。
邬玄烛怔愣了几秒,才对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盛晔微皱了眉,问道:“做什么?”
“……”盛晔抓耳挠腮半天也想不出一个理由让邬玄烛接受自己的外袍,只得不尴不尬道:“我……你……适才师尊您的身子太冷了,这样下去要受凉的。”说完,他还掀起眼皮偷看了一眼邬玄烛的反应。
然而那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将披风还给了他,“自己穿好。入秋天凉,我内力比你深厚,自然是比你更不容易受凉。”
“但……”盛晔还想再说什么,邬玄烛却已经将外袍套回了他的身上。
盛晔只好作罢,打量起现下二人身处的环境。
此处貌似是个荒芜的山村,不知已经没落多久了,没什么村民,荒废的草屋经历过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早已不成样子,有的茅草盖的屋顶已经被掀翻,有的破了个大洞,还有的甚至连砖瓦筑的墙都被腐蚀成了半个,房前房后杂草丛生,高的都已经有邬玄烛胸口那么高了,遮掩住了内部的样子,阻隔了光线。
他们走了一段路,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了一块残破不堪石碑,上面模糊不清地刻着“渔井村”三个字,一旁还竖着写了两列字,但年岁悠久,实在是难以辨认。
二人继续往前走,却越发地感觉不对。因为越往深处,两侧的树丛、灌木、杂草都少了很多,几乎是锐减,地上还落着未来得及被土壤消化的植物残体,散发出阵阵腐臭。
邬玄烛不适地皱皱眉,似乎难以继续再往前走了,但盛晔倒还好,他从小生活在殒魂渊,还是半个魔族,闻着尸味和血腥味长大,虽说后来时不时往众生道跑,但他也早已习惯了这些味道。
于是他闻到了隐藏在腐臭味之下,若隐若现的妖气。
盛晔站定了脚步,微微转动眼珠,对邬玄烛道:“师尊,你闻闻,这里好像有股妖气。”
邬玄烛看了他一眼,又瞥了周遭一众植物尸体,显然不大愿意用力吸口气闻一闻,但犹豫了几秒,他还是解开了被自己封住的穴位,皱着眉轻轻嗅了一下。
但他似乎还是没能适应这味道,颇有些生理不适,对一脸常态的盛晔道:“不管怎样,这里都有古怪,单凭植物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味道,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死物。”
然后他又问:“你没封闭嗅觉么?”
盛晔点了点头,在邬玄烛震惊的视线下解释道:“我小时候就在这种环境长大,唔……比这更严重,到处是残杀后留下的妖尸、魔尸,甚至还有凡人的尸体,烂在路边没人管,渐渐的就散发出奇臭无比的气味,各种毒素不断,他们便是要这些毒,拿来去人间玩。”
“…………”
邬玄烛不知该用什么眼神看盛晔了,后者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连忙道:“师尊,我可没有,这种恶趣味的东西我可没玩过。”
“你还想玩?”
“当然不!”盛晔为了表决自己的立场,坚定地脱口而出。
就在此时,一股难言的鼠臭味侵袭了盛晔未封闭的嗅觉,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鼻子,又马上放了下来,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邬玄烛看见了,问道:“怎么?”
“这儿怎么还有鼠味,熏人。”他平生最讨厌狐鼠一族,实在不是歧视,而是他们身上的味道过于浓重,奇臭无比,几里外他都能闻到,偏生这些不要脸的小妖小怪还自豪的很,全然不觉是臭味,只道是飘香十里,俗人不懂得欣赏,盛晔听后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一掌掀飞他们的冲动,怕脏了手,留味儿。
“鼠味?”若是死了的鼠定是不会有鼠味的,有的只会是尸味,邬玄烛扫视了一番周边早腐朽了的生物,思忖道:“这活物必不寻常,前面去看看。”
盛晔僵硬了一瞬,似乎有点不大情愿。
“怎么了?”邬玄烛眼神略带疑惑。
“我……”开玩笑,让他去接近一身臭味的鼠辈,简直侮辱他的身份了。
邬玄烛微微蹙眉,和盛晔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见对方一张脸绿绿的,像是憋了口气吐不出来似的,当然更像是后不利,不过旧谙上仙文雅惯了,想不到这么粗俗的词,他等了半天,盛晔也只吐了个“我”字出来,便有些不耐道:“什么?”
盛晔面有难色,委实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在邬玄烛即将爆发前长吐一口气,动手点了自己的穴位,很是颓丧道:“没什么,走吧。”
天色已近落日黄昏,天边玫粉霞光一片,却在这突兀地断了,好似也受不了这片地的荒芜与熏臭,仅仅抛下一层灰黄的颜色。
二人疾步往前走,却都没注意到脚下踏过之处,被带起的泥土下,微微露出的一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