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将她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吹得更散,阿莫斯永远都忘不了那天。
她明媚而自信地笑着,声音藏在笑容里,让人听不真切。
“而且,祝好可不喜欢不勇敢的妈妈。”
*
喜提医院半日游,医生说祝在患了轻微的减压病,不算严重。
她怪讨厌医院的,本想掉头就走,但安全起见,阿莫斯还是拉着她输了大半天的液。
输液的时间是漫长的,祝在昏昏欲睡,阿莫斯却跟打了鸡血一样,非要给她写一首即兴创作,以感谢她救了自己一命。
祝在拦都拦不住。
见他拿着签字笔在病历本后面唰唰唰写着,兴致勃勃的模样,祝在脸上不禁布满疲惫。
她十分拒绝:“能不能不要来那些虚的?”
阿莫斯伤心地把刚拟的开头给她看:“你不喜欢?”
祝在皮笑肉不笑:“不,是我没文化,读不懂。”
本来两人此次行程安排是在大开曼岛待上两天,拍完两个海域的生物就坐飞机离开这里。只不过祝在暂时不适合下潜,得好好休息一阵。
机票都买了,肯定不能浪费,他们便商量着把剩下一天时间用来吃喝玩乐。
日落时分,从医院出来后,祝在便直接选了一处靠近码头的沙滩,准备来个海边烧烤。
不得不说阿莫斯确实风趣健谈,很快就跟沙滩上的两位白人美女聊上了。并且,他只需三两句就套出烧烤架去哪里租更好,哪家店折扣更多的可靠消息。
见他们越聊话题越偏,祝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手插在防晒衫的口袋里,决定独自去四周转转。
她背上背着双肩包,里边放着她的相机。泳衣外边就单单套了个防晒衣,嫩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寻了一处长凳坐下,祝在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看着沙滩上形形色色的人。晚风是和煦的,温热中有些黏湿,祝在吸了吸鼻子,恍惚好像闻到玫瑰花的香味。
落日时分总是格外温柔,海浪激荡礁石,水花像局部地区的小雨,一滴落到祝在的眉间。
她拈着指尖拭了一下,冰冰凉的。
“女士,打扰一下,请问您需要花吗?”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祝在身侧响起,祝在朝她看去,是一个金发的小姑娘,手里提着竹篮,篮子里插满了新鲜的玫瑰花。
原来不是她闻错了。
祝在看到她,便莫名想起小小软软的祝好。
她温声问她:“多少钱一支?”
“一美刀。”
祝在付了钱,低头轻轻嗅着玫瑰花,香味很浓郁。其实她不太喜欢红玫瑰,太多人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大感冒。
沙地里间隙插着人们无处安放的玫瑰,祝在学着他们的模样,顺手将玫瑰插在身侧的沙滩里。
平时祝在几乎不拿相机拍摄陆地上的风景,因为太多风景都是重复的,可以再次看到,不需要她来定格。与其定格瞬间,不如花更多时间去全心全意地享受瞬间。
可海底不一样,每次下潜都是一场冒险,对于她来说,时间有限,机会有限,每一张照片的意义都十分重大。
那是很多在陆地上的人无法看到的场景,是许多渴望探索的孩子早年的启蒙,是见闻局限者唯一了解世界的机会。
只不过这次,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亲吻的情侣,昏睡的落日,马不停蹄追赶的海浪,一切都像阿莫斯口中的常驻形容词——“浪漫”。
祝在鬼使神差地拿起相机,想要拍下这美好的一幕。只不过相机还没来得及聚焦,她的注意力忽然被身旁的码头吸引了。
那边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了一艘大白船,周边起哄声嘈杂刺耳。
祝在一眼就看到立于人群中的一道熟悉身影,墨黑色,高大颀长,留着寸头。
他浑身是水,正被一群大老粗的金发男人打闹着抬上救护车的担架。
天色沉了下去,夕阳的颜色变深,他头顶着一窠星子,星子都黯败下去。
推搡间,男人视线不经意落到祝在身上,明明不过几米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凝固,随后,同夕阳一起落山了。
两两相望,海浪静了下来,风也静了。
祝在手一抖,不小心暗下快门。
“咔嚓”一声,惊醒了尚在呆愣中的她。
祝在低头看向屏幕,照片没拍好,失焦了。
他模糊身影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还有沙地上散落的支支玫瑰。
祝在下意识转过身就走。
说是走还不对,更应该用跑来形容。只不过没跑几步,他略带惊疑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
“祝在!”
酥酥麻麻,有些沉闷,像从海底传来一样。
祝在脚步顿住,手里的相机跟有千斤重似的。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每一次律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像坐在讲台下等待老师发考卷的学生一样,祝在没出息地紧张了。
直到艰难地挤出一丝明媚笑容,祝在才肯回头,状作诧异地看向他,语气惊讶。
“贺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