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点头:“好了。”
萧珩上下扫视了阿玉一眼,她穿着小殿下的衣服,头发也束了起来,单论身形的话确实与小殿下相差无几。
但为了更加稳妥,他还是将事先准备好的一顶幂篱戴在她的头上,这才说道:“走吧。”
“哦哦,好。”阿玉顺从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幂篱上面的黑纱阻碍了她的视线,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一次不小心撞在萧珩背上时他微不可闻的“嘶”了一声,随即抬起手臂:“看不清就拽着我的袖子。”
“对不住,对不住。”阿玉轻轻捏住他的袖子紧紧跟在萧珩身后。
两个人一路行过长廊,跨过水桥,这段路阿玉刚来时走过一遍,可再次踏上这段路时却是离开。
她来时不知命运将如何,离开时也同样不知命运如何,可眼前的这个人却和以前一样冷漠疏离,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她。
周边景物一点点后退,两人很快走到了景明寺的大门前。
阿玉立在石阶上突然停下朝后面看了一眼,七层浮屠依然高高耸立于山上,槐树郁郁葱葱撒下一片阴凉,这一切都还和刚来时一样,可她却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来了。
“怎么了?”萧珩问。
“没事。”阿玉摇摇头跟着萧珩走下石阶来到门前。
石门缓缓打开,两个守门人唤了一声“郎主。”
萧珩问:“高照他们准备好了吗?”
守门人答:“准备好了,高照带着人会悄悄跟在仪仗队后面。”
萧珩闻言旋即看向路边,迎接小殿下的仪仗队伍奢华无比,领头的是个穿鱼鳞甲的将士,他身后还跟着数百士兵,想来是陈非派来护送殿下的。
那位鱼鳞甲将士看见萧珩后朝他遥遥一拜,萧珩见状回了个士礼。
阿玉看着前面一众士兵和侍从奴婢,忍不住用力捏紧了他的袖子。
萧珩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请殿下上轿。”
“好。”阿玉点点头突然轻声道:“哥哥,如果我死了求你一定替我阿娘报仇。”顿了顿,她说,“我不想白死。”
萧珩眉梢微动,低声回她:“好,一定。”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马车前。
领头的李瑞上前抱拳行礼,道:“见过小殿下,见过萧大人。都尉李瑞奉陈非大将军的命令前来护送小殿下回宫。”
萧珩点头:“好,那便启程吧。”
“是!”他挥了挥手,立即便有两个奴婢上前去扶阿玉。
阿玉在她们搀扶下上了马车,萧珩则上了后面的轿子。
“启程!”李瑞高喝一声旋即上了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驶离景明寺。
从景明寺到宣阳门不过数百米,然水患刚过,一路上有不少流民在路上架锅煮饭或是搭篷过夜,胆子大的青壮年看见过往的马车会上前阻拦乞讨,有些商贾就当看不见,可遇见成群的流民挡路也便只好留下点钱财粮食自当消灾保命。不过这一路上没有人敢拦李瑞他们的车架,许多流民看见明晃晃的鱼鳞甲都纷纷主动远离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朱漆车轮辘辘地穿行于泥泞的御道,尽管驾马的车夫已尽量小心驭使前面的畜牲,可还是无法避免的碾过曝于路边的尸骨,马车颠簸不断,窗牖上的布帘时不时晃起露出外面景致的一角,阿玉便趁这个时候偷偷看外面一眼。
高悬的烈日一点点西落,仪仗队已行过御道马上就要到宣阳门了。可这时李瑞的高头大马前突然冒出来一抹瘦弱的人影。
“官家大人,给点吃的吧,我阿娘快饿死了。”脸色惨白的女童跪在高头大马前,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伸手指了指靠在树边的老妇,抽泣道:“求求你,官家大人……”
阿玉见轿子突然停了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前面跪着的小女孩正神色哀怜地给李瑞磕头乞求救她阿娘一命。
李瑞面露嫌弃地勒紧缰绳后退两步,淡淡吐出一个字:“杀!”
身侧的士兵立刻上前,寒刃出鞘,不过眨眼间鲜血四溅,女童惊恐的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从脖子上涌出浸湿了土壤。
“月儿!”树边的老妇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连滚带爬地朝这边奔来。
李瑞眼色示意,那士兵心领神会,举刀走到老妇身边一刀要了她的性命,随即将两具尸体扔到一边。
“别耽误了时辰,快走!”李瑞夹紧马肚继续向前。
马车里的阿玉看得胆战心惊,她紧紧攥住袖子里的断竹试图平复自己的惊惧。
宣阳门外看守很严,水患过后陈皇后只开了宣阳门和津阳门这两扇门供外国使者和商户通行,其余的人一律不准进入。故而当李瑞他们走到宣阳门时前面进城的队伍已经很长了。
“都尉李瑞奉命迎小殿下回宫,无关人员速速让开!”他这一声高喝惊得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李瑞领着仪仗队径直行到城门前,他将通行文书递给守门的侍卫。
侍卫看过后连忙朝他们弯腰行礼,即刻让人放行。
百余人的仪仗队缓缓驶入内城,外面的行人纷纷躲让退避。隐在密林深处的高照看见郎主的轿子驶进城里后打了个手势,一千余人见状迅速撤离。
转眼间马车已至铜驼街,窗牖外传来婢女的交耳嬉笑声,阿玉心中好奇忍不住透过布帘缝隙朝外面看去,只见夹道高屋敞丽,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间杂小贩叫卖声,与城外简直天差地别。
萧珩坐在轿内却感到一丝不安,据探子所报那日刺杀的黑衣人一直都潜伏在城外没有离开,按理来说他们必然会在外郭刺杀,可这一路却无事发生,难不成彭城王见大局已定便放弃了?
夕阳燃尽最后一缕残光坠入西山,眼见着仪仗队已往阊阖门行去,萧珩眉头紧锁,他感到事情在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