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洄舟一摘墨镜,凛冽的风让他眯了眯眼睛,冷酷的做派和平地起高楼的个头让一众大娘看直了眼,他缓缓走来,脸色雪白,头发乌黑,开口就是低沉的嗓音:“我作为出品人……呕……”
话没说完,就踉踉跄跄跑过来,趴在树干上呕吐。
穆照:……
穆照自己难受得要死,还要强撑着走过去拍着狂吐不止的陆洄舟给他顺气。
“先喝口水漱漱口。”穆照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递给陆洄舟,后者弯着腰接过水猛灌了一大口,吐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浇在头上。冰凉的水顺着发顶流下,被冷风一吹,陆洄舟打了个寒噤,但是胃中的痉挛缓解不少。
穆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拍了一下陆洄舟的后背,斥道:“你疯啦,这么冷的天,着凉怎么办!”
陆洄舟雪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呕吐而变得潮红,他甩甩头发,嘴硬:“不要质疑男人的身体……哎!干什么!”
穆照不想听他胡说八道,自顾自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罩在他的头上,把湿透的头发围得严严实实,确保一丝冷风都钻不进去。穆照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觉得他跟那些往这边张望的大娘造型差不多,只不过面容紧绷,像狼外婆。
陆洄舟十分抗拒,但是板着脸神色古怪地没有动手摘掉,淡然看着远处。
“老大,村支书给我们腾出来几间房子,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朱曜跑过来,指着远处的瓦房,然后听见工作人员在叫他,又噔噔噔跑走。
“你先去休息,我把这边安排一下。”穆照还要工作,想要把陆洄舟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给拽下去。陆洄舟却顺势倒在穆照的肩头。
穆照:“……陆总,你先去休息,我还有事。”
陆洄舟:“我好难受……”
寂静的村子被接二连三的闯入者打破,平湖投入小石子,激起千层浪。包着紫红色头巾妇女和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凑在村口一户人家的门前朝这边张望。
“这是搞囔样?”
“听说有人来拍戏。”
“哦嚯,来我们啷个嘎嘎拍戏?”
“谁说不是,那到时候能堪电视上瞧见屋里头哩。”
“啷个男娃儿女娃儿都白白净净嘞。”
穆照扛着陆洄舟在村民们的注视中穿过。村支书给他们准备的是村部的空房子,要承重墙有承重墙,要条件有承重墙。房间里面的地面是硬土地,坑洼不平。木质窗框已经脱离窗口漏着指头宽的缝隙,有些用黄泥巴堵上,有些则还在漏风。
一间屋子有两张床,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放着褪了色的红色暖壶。床品虽然不是新的,但都浆洗得干干净净,午后的太阳光照进来,整间屋子都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味道。
虽然看起来是穆照扛着陆洄舟,但实际上并不重,穆照在房间里面环视一圈,走到床前,道:“你躺着吧。哎——”
一阵天旋地转,穆照重心不稳,被陆洄舟带着向前栽去,双双倒在了木板床上。仅有一米二宽的床板,被两个成年人压出“咯吱”声。
两个人连体婴似的挤成一团,穆照本来就头眼昏花,这一砸更是眼冒金星。她去推压住她半边身体的陆洄舟:“陆洄舟,你别压着我,我还有事呢!”
陆洄舟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还像抱被子一样把怀中的人又搂紧了些。
穆照被束缚住动不了,推也推不动,挣扎半天也没有了力气。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再加上四个多小时的汽车,晕车导致体力消耗巨大。终于倒在床上,穆照也开始眼皮打架。
她躺在陆洄舟的臂弯里,神智逐渐模糊。浆糊一样的脑子里面想的还是勘查外景、通知拍摄组陆续过来。还得按照他们当时的计划寻找合适的演员。选好演员还要带她熟悉剧本,熟悉镜头下的表演。时间很紧,但是急不得,这些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
想着,想着,眼前终于一片漆黑,穆照的呼吸逐渐平稳。
太阳从天边划过,落在地上的影子变得瘦长。直到橘红色的光打在脸上,穆照才猛然惊醒,她忽地坐起来,盖在身上的长款风衣落下,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一看手机,足足睡了有两个小时。
穆照赶紧跳起来,冲出房间。
朱曜已经安排工作人员入住,正在和村里面的大娘商量餐食的事情。看见穆照出来,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穆照走过去,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朱曜忙了一下午,嗓音嘶哑:“你这一路上有多难受大家都看见,何况今天下午本来就没有导演什么事情。”说完,就又被人叫走。
远处,金黄色的太阳变成咸鸭蛋黄一样的颜色,漫天红光洒在麦田上,静谧,悠远。当时就是这样一幅景色深深迷住了穆照,才让她力排众议,选择这座深藏在十万大山腹地的村落作为拍摄场地。
穆照抱着肩膀静静地看着天边,忽然肩上一沉,那件带着陆洄舟特有味道的风衣搭在背上,穆照没有回头,脸色依然苍白,她是真的不明白,声音里尽是疑惑:“你为什么会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