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微一直热衷于公益活动,没多想便答应下来。
贫民窟离酒店很远,林以年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摸索到卫生间刷牙,他睡眠质量本就不大好,这些天时差没倒过来,程又微的演出他盯得又紧,精神很乏力。
林以年打了个哈欠,牙刷塞进嘴里,闭上眼机械性的来回刷牙,低头漱口的时候,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林以年腾地抬头,通过镜子看到清明的眼睛,想起了林成华的话。
“M国最近政局不稳,这些天仅报道出的枪击事件就不少。”
林以年拍拍额头,快速地洗了脸,坐在床边翻看这些天的因太忙而忽略掉的时政新闻。
“M国举行中期选举,执政党与反对派势均力敌”
“M国城前市长进入候选人名单”
“M国警方在十米的深谷中发现45袋人体残骸”
“M国失踪人口已达十万”
“慈善企业家菲尼尔在M国首都国际机场遭到恐怖袭击”……
林以年快速翻看相关的新闻,眼底清明,没有了丝毫倦意,来到M国后的一切太顺利,以至于他忘了,这个与C国做邻居的发展中国家,尤其是贫民窟,混乱日子多于太平。
“年年,起了吗?”程有微敲门叫他。“下楼吃过早餐我们就要出发喽。”
“马上!”林以年站起来,想了想,他换了一件衬衣,出发前,把桌子上的水果刀带在了身上。
路上时间长,林以年在车上颠了近三个小时,路不好走,睡也睡不着,下了车,他耸着眉眼,精神不大好。
程有微揉他的脸:“快醒醒,你这副样子,一会儿见了小朋友,会让他们以为你是被迫的,小孩子很敏感,他们和你说话,不许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知道了知道了,”林以年一动不动任她揉脸,说:“妈,你说了一路,我记着呢。”
程有微笑眯眯地说:“年年最乖了。”
慈善总会曾经在这所小学捐赠一架钢琴,程有微很开心,身边围了不少小孩子,弯着眉眼笑着和他们说话,眼底的耐心和温柔如实质般能传递给每一个人。
林以年和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看着教室里的场景,不自觉笑了。
他的母亲被父亲护了半生,即使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依旧像一朵干净纯洁的栀子花,笑容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
拍摄快要结束,林以年去车里给程有微拿水,回教室钢琴房的路上,走着走着,心下突然一紧,腾地升起一抹慌乱。
他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太阳和煦,鸟雀啼鸣,人们杂乱的讨论声,孩子欢呼的笑语,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钢琴声……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时间彷佛变得很慢。
哗啦--
树上的鸟雀飞走,带动几片树叶,林以年看过去,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一名慈善中心的工作人员倏地倒在地上,血液在头下蔓延开来。
静寂半秒,四周立刻传来刺耳的尖叫!
林以年转身向钢琴房跑,子弹在脸颊旁呼啸穿梭,脚边扬起带着硝烟的尘土,他侧身一翻,躲在花园里的树干后。
整个校园混乱不堪,林以年靠着树干喘气,找出手机开始报警,两辆面包车停在不远处,几个全身黑衣、只露着眼睛和嘴巴的人从车上下来,举起枪开始无差别的射击。有个男人拿着红十字会的旗帜,挡在那几人面前,被他们当场爆头。
在场的全部是一些学生和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无缘无故受到攻击,那些人是恐怖分子。
倒在地上的孩子和工作人员越来越多,血腥味和火药味很快充斥着整个校园,空气变得安静而紧绷,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没多久,几个人停下射击,其中一人吹了一声极其放肆的口哨,大笑起来。
林以年看向前方教室的钢琴房,在紧闭的窗户前,程有微小心地趴在玻璃面上,满眼担忧的看着他,林以年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用手向她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要在窗户边趴着,程有微点点头,待她消失在窗户前,林以年收了笑,眼神微沉,他们没有武器,处于一个完全被动的状态,在警察来之前,那群恐怖分子就能直接闯进钢琴房。
中枪倒地的人连痛苦呻吟都吞进了肚子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用力朝前爬行,地上拖了一道血痕,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只听一声枪响,男孩睁着眼睛,暗色粘稠的鲜血在他脖子下洇开。
几个恐怖分子在使用西班牙语交谈,内容毫不避讳,林以年学过西班牙语,从不慎清晰的声音中拼凑出他们的意图——
他们在找一个会弹钢琴的亚洲女人。
是冲着程有微来的。
林以年后脑枕着树干,仰头望向天空,想到在酒店里看到的一些新闻,大致清楚了前因后果。
程有微的公益性活动和当地任何企业没有任何利益关联,对当地政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对于恐怖分子来讲,和平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他们要绑架国际上有影响力的、热衷做公益的的公众人物,杀一儆百,制造恐慌和混乱。
程有微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他们开始对着蹲在地上举手投降的人进行盘问,第一个人颤抖着声音说不知道,立刻倒在了枪下。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个男人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枪口,颤颤巍巍指向教学楼方向,拿枪的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随后扣下了扳机。
他把男人的尸体踢到一边,几人肩膀上架着枪,耀武扬威地朝前走。
林以年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他只希望他的母亲不要看向窗外。
林以年睁开眼,他站起来,双手举过头顶,慢慢从大树后面走出去。
正在走的几人迅速举起枪。
“Detener!”
林以年用西班牙语和他们交谈,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我知道你们在找谁。”
他们满身戒备地盯着,枪口一同对准他。
“她早已经离开了。”林以年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但声音很镇定,“里面都是学生,你们进去也找不到人。”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问:“你是谁?”
林以年说:“我是她儿子。”
“你们要找她无非是想要金钱或者国际知名度,这些我都有。”他接着说,慢慢蹲下去,将一早就打开视频的手机,从地上滑过去:“你们可以看一下,我并不比我的母亲差。”
那是程有微和林以年一同在国际运动会上的演奏视频,那场运动会世人皆知,能在开幕式上进行双人表演,身份地位必定不一般,虽然当时他借的是母亲的名气。
林以年在赌。
赌这些人带走了他,不会再找程有微。
“我们可以离开吗?”林以年故作轻快地说:“小朋友都被你们吓坏了。”
几名恐怖分子看过视频,相互对视一下,再次看向林以年,目光打量。
林以年心跳得极快,几乎屏住了呼吸。
拿手机的人突然笑了,他松开手,手机垂直往下落。
“啪嗒!”
手机掉在地上,弹起又落下。
林以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