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年说:“他就说给我送份礼,没说完让我给挂了,我就知道这龟孙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他碰了下左肋,疼得嘶了一声,又补一句:“更不干人事。”
秦之煜沉默片刻,说:“以年,你……”
林以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撇他:“秦之煜你最好把你的那句‘近段时间不碰任何电子设备’收回去,不然,你近段时间就不用回南池半岛了。”
秦之煜立刻住了嘴。
“订票去,”林以年抽回腿,给自己往上拉拉被子,说:“南北商会会议内容商讨好了再回来,后期我的公司和北方商会谈合作,如果他们借南北商会政策压我一头,你也不用回南池半岛了。”
*
许尧的动作很快,接到消息就给秦之煜订了票,晚上,秦之煜坐上了最后一般飞去京市的航班,韩嘉然陪在林以年床边,带着一次性手套剥石榴。
他左手旁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碗,里面装着红彤彤的剥好的石榴,个个颜色红润,个大饱满,但他不敢吃——
那是秦之煜走前剥的。
韩嘉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瞟见林以年看着窗外,便问:“哥,你老瞅着外面干嘛?”
林以年没回头,随口说:“看星星。”
韩嘉然自己嘀咕:“什么星星不星星,煜哥的飞机早就飞过海市了,你连飞机尾气都看不到……”
林以年没听清他的小声细语,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嘉然剥下一手心的石榴,囫囵塞进嘴里,把玻璃碗往林以年那边推了推,嘴里声音不清:“哥,石榴可甜了,你尝尝。”
林以年盛了一勺子,石榴汁水很甜。
韩嘉然边剥边吃,嘴里依旧闲不住:“哥,你说蒋行明这次回大陆干什么来了?”
林以年往纸巾上吐石榴籽,说:“不知道。”
蒋家是港商,百年前造船业发家,几近垄断市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动荡年代,蒋家顺着潮流,向外扩展,借着药品、军火、粮食大赚一笔,后期局势稳定,蒋家又开拓了娱乐,珠宝,地产市场,一时间风光无限独占鳌头,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在港市,但凡赚钱的行业,十分之中,蒋家独占七分。
林以年和蒋行明在大学相识,那时他不知道,蒋行明的蒋就是港市的那个蒋。
韩嘉然叹一口气:“不过那些蒋家员工也真是可怜,那么大一个家族产业,可惜老大脑子有问题。”
他的话断断续续的,中间夹杂着石榴汁水的声音,林以年一时没听清,问了句:“谁脑子有问题?”
“蒋行明呀!”韩嘉然说:“他千方百计的要杀你,每到最后一刻,又千方百计的去救你,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他说,语气颇为遗憾,“他这么大的病,以前我这双慧眼怎么没看出来?”
病房沉默片刻。
林以年勺子碰了碰碗缘:“嘉然。”
韩嘉然听到他哥叫他,立刻说:“哥,怎么了?”
林以年说,“提到你的慧眼我倒是想起来了。”
韩嘉然:“?”
“前段时间,和澳大利亚沃尔斯公司的合作,合同里的人民币和美元的符号写错,公司差点赔两千万,你手抄两千遍的货币符号呢?”
韩嘉然:“!”
韩嘉然腾地站起来,怀里抱着半个石榴,悄悄地往后退:“哥,煜哥说……你的病要静养,不能打扰你休息,我先走,先走……有事记得按铃,我随叫随到……”
他退到最后一步,面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尴尬,小心翼翼地踏出病房,然后噔噔噔地飞快跑开了。
林以年气笑,肋骨固定带束得有些紧,呼吸又紧又疼,他不舒服,小幅度地动了动,侧着身,视线转向窗外,眼神微沉。
林以年丝毫不怀疑蒋行明对自己抱有强烈的杀意。他不仅一次直面感受到,那种真实的、想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杀意。
但令人不解的是,每次,蒋行明都会在最后一刻停手。
夜空中时不时闪一下微光,远方的汽车引擎声几不可闻,林以年盯着半空中最亮的那抹光,眉头紧压,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