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山挟着一身煞气穿过停车场,冷着脸拽开车门,整个人几乎是砸进驾驶座,然后“砰”地甩上门。
她原以为南宫晟是个体面人,没想到居然会说出那种冒昧话。在她明确表示有伴侣的情况下,还用那种语气说什么“想见一见”,挑衅谁呢?
可惜了,若是没有最后那几句越界的话,这本该是一次很有价值的饭局。
孟千山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反手拽下安全带,“啪嗒”一声扣紧。
身侧突然传来另一声清脆的扣响。
她猛然抬头,只见宋晴澜不知何时又霸占了她的副座,注意到她的视线,扬起微笑冲她歪了下头。
这张脸让她心头一紧,某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孟千山迅速别过脸:“你怎么出来了?”
“本座要吃那道红烧小排,你给本座买来。”宋晴澜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却蛮横得理直气壮,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暂且抛开酒桌上的不愉快。平心而论,那道红烧小排确实是整个桌上最好吃的一道菜,只是……
“你知道那一盘有多贵吗?”
“588,本座识数。”
“这是识不识数的问题吗?”孟千山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吗?我要辛苦完成整个委托,扣去抽成和税,才勉强换来那一盘肉。”
就这还没算服务费。
尊主大人却眼睛一亮:“那不是岂不是每天都能尝到?”
“谁家好人一日三餐光吃这个??”
“怎么不能?你可以跟本座学习辟谷,这样就不用受限于凡间的五谷杂粮、可以只吃想吃的东西了。”那副丝毫不考虑现实因素的理所当然的神情,活脱脱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傻白谪仙,搞得孟千山拳头梆硬。
再一次感到无法逾越的交流鸿沟,孟千山心累地陷进座椅:“下次吧,人家不送外卖,我也懒得专程回去买。”
宋晴澜学着她的姿势也慵懒地后仰:“好吧,其实本座也不愿你再见那个人。”
“嗯?为什么?”
“他身上很臭。”宋晴澜感到嫌弃似的轻轻蹙了下眉。
“有吗?他不是喷香水了吗?”
孟千山回忆着那个味道,记得还是冷木味的,很淡,凑近了才顺着风闻到一点,怎么也说不上臭吧?
“不要质疑本座。”宋晴澜语气笃定:“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哪怕饿了三百年,都绝对不会动一口的程度。”
……好别致的形容。
孟千山瞥了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动身去下午的行程了。
她拧动钥匙,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黑色大G走位灵活,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驶出车位。
宋晴澜很久没坐这个位置了,她一手抓着安全带,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流动的风景。
虽然过去几十年借孟千山的眼睛看过了这个世界,但真正亲自坐上这个位置,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感受又截然不同。
她忽然摇下车窗,呼噜呼噜的风立刻劈头盖脸灌了进来,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
宋晴澜心情不错地翘起腿,说道:“今日暂且饶过你,本座给你宽限到明天,明天本座一定要看到那盘菜。”
“没钱啊,尊主。”
“本座知道你有多少钱。”
“那也是我的钱,我自己都不够用。”骗人的,她只是不想给宋晴澜花。今天是红烧小排,明天又是什么?改天尊主大人看上隔壁帕拉梅拉,她是不是还得给她买一辆?她得把这个苗头从最初就掐断!
宋晴澜猛地扭头,用力瞪着孟千山的侧脸,像是要把那张脸剜出个窟窿来。后者八风不动,熟练地轻踩刹车,在一处红灯前缓缓停下。
耳边恼人的风声终于得以停歇一会儿。
宋晴澜忽然凑来半个身子,压低嗓音:“孟千山,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孟千山:“什么,单身一辈子?”
宋晴澜:“……”
宋晴澜深吸一口气:“是人没了,生前积蓄却没花完。”
孟千山几乎秒懂她要说什么,她的视线牢牢钉在远处的红绿灯上,手指在真皮方向盘上一点一点,故意不接话。
宋晴澜才不管她回不回话,继续输出观点:“人生的重点是过程而非结果,牺牲当下去成就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更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你们总说着为以后考虑,等积攒得够多了再开始享乐,可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绿灯亮起,黑色大G猛地窜出,甩开旁边慢吞吞起步的白色轿车。
“然后呢?”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知变通呢?”
似乎觉得车外的风影响她的观点输出,宋晴澜关上车窗,字字句句声情并茂:“明明有条件,却学不会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快乐,整天忙忙碌碌,连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所剩无几,本座为你着急啊。”
“偶尔也放纵一下吧。只需要从你的存款里抽出微不足道的一点零头,换一顿晚餐,甚至只是一份红烧小排,你的人生就将不再单薄。”
孟千山:“…………”
为了口吃的能扯出这么大一通道理,这本事,把她丢传销组织去进修,传销组织头头都得高呼她一声祖宗。
“听见没有?耳朵还好吗?”一直得不到回应,宋晴澜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
驾驶员孟千山感到压力重重,不得不开口:“你要不先睡会儿?还要开一个多小时呢。”
“冥顽不灵啊冥顽不灵!”宋晴澜痛心疾首地大叹一口气,一手捂着心脏,活像被学生气到的可怜无助的老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