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岑归将少年放于左手边房内。
“感谢大人,还不知大人姓甚名谁?”对于这样的好心人,沈辞盈也很好奇。
“陆岑归!”简短有力的三个字落入耳中。
沈辞盈微微一怔,这好似是前不久当朝皇帝才册封的镇北将军名讳,不会这么巧吧?
陆岑归与颜衡两人踱步至宅院正中,环顾四周,这间宅院与别处宅院好似哪里不一样,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哪里不一样。
“吱呀”
木门被一小手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门口,是一八九岁小姑娘。
似乎没料到此时宅院里还有外人存在,小姑娘躲在门外,只敢悄悄探头进来瞅了两眼。瞧见心中所想之人,才放心大胆跑了进来,一把扑在沈辞盈身前,“夫子!
”
“夫子?”两人皆是一惊,不自主的跟着小姑娘重复了一遍。
女人做夫子?这在整个京城都是闻所未闻的。
见两人脸上惊异的神色,沈辞盈解释道:“当朝法律,并未禁止女子不能做夫子!”
“可自古以来,还从未有女子做夫子的!”颜衡忍不住答道。
“法律条文未明令禁止之事,则代表百姓皆能做!凡事总得有人做第一个,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夫子。”沈辞盈来至两人面前,眼神认真回答道。
漆黑的眸子闪着灵动,让两人眼前一亮。
申时,江府。
坐于红木桌前的云梨,一笔一划书写今日要求的大字。
“身要正,背要直。”威严的声音响起,云梨立马端正坐姿,不敢左右乱瞧。
好一会儿,三张宣纸写满工整的大字。
白皙纤细的手腕从云梨面前拿起笔,将几处落笔圈起,“可知我为何要将这几笔圈出。”
“自是云梨书写不到位,字的结构不够严谨或落笔气力不够。”云梨认真回答。
沈辞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摸了摸小脑袋,“云梨甚聪慧!”
“还是夫子教的好!”甜甜的笑容回应。
蓦地,凉风透过窗屉子吹进屋内,桌案上的宣纸险些被吹翻,幸被细长如葱的手指按住。
“夫子,女子出嫁之后,便要操持家务,那读书还有何用?”这是萦绕在江云梨心中许久的问题,她不懂为何已定亲的夫子还要在外授业。
沈辞盈停下手上的动作,偏头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姑娘。
在男尊女卑的景宁王朝中,只有少量女子能读书,但那仅仅是能识字罢了。待成家之后,这少量的女子大都会因为家务而放弃学业,成为男人的附庸。
这与沈辞盈之前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云梨,女子来于这天地间,难道仅仅是为了成家吗?男儿尚且有青云之志,难道女子就该舍弃自己整日待于宅院吗?读书识字,能让我们见众生、见天地、更见自己内心!”
云梨眼神由迷茫逐渐明朗,原来女子人生也可这番精彩。
“吱呀”
雕有祥云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看清来人是谁后,云梨立马扑进男人的怀里,“小舅舅!”
沈辞盈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掩下。早知云梨有个做将军的小舅舅,没想此人竟是上午帮她的陆岑归!
刚才那番话也不知他听见没,心中默默盘算着,希望是没有听见的,她是有想法,但她也知这想法在这个王朝中,还过于大胆,并不想节外生枝。
“沈夫子,我们又见面了。”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陆将军。”微微施礼。
“夫子与小舅舅认识?”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陆岑归答非所问,“你娘给你做了爱吃的杏仁绿豆糕,再不吃可就没了。”
一听杏仁绿豆糕,云梨两眼一亮,立马跑没影儿。
宽敞的屋内,只余陆岑归与沈辞盈两人。
陆岑归来至桌前,桌上放着两份宣纸,一边笔迹稚嫩,一看就是小孩书写;另一边笔迹遒劲有力,肯定是沈辞盈的。
字如其人,沈辞盈刚劲有力的字形犹如本人一样,挺拔的松柏,不卑不亢。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划过红木桌边缘,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沈辞盈,“夫子,梨儿平时只练书法吗?”
“云梨小姐才刚识字,我以为先从练字开始,才能打好基础,以后可逐渐再增其他内容。”
“夫子可懂诗词歌赋?”
“略有渉略。”谦虚回答。
陆岑归狭长的眼眸微眯,一个女子能读书识字,还懂诗词歌赋,加上那番话,再做夫子。这样的人与寻常女子一比,有太多太多不一样,漆黑的眼神中流露出兴趣。
假意没瞧见陆岑归眸中深意,也不欲与这样人家扯上关系,“将军,若无事,阿盈准备告辞回府。”
“天色不早,本将军送夫子出府。”
行至府门,沈辞盈瞧见,与她定亲的郎君早已等至府门外。
微微施礼,快步奔向卢阳照。
“阳照,久等了。”沈辞盈眉眼弯弯,一脸开心。
青衣男人摇摇头,目光温柔,“无碍,只要是等阿盈,无论多久,我都等!”
两人相视一笑。
直至两抹人影至拐角处消失,漆黑如墨的眸子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