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整日仗着有老婆子护,颠三倒四的糊涂过日子,大祸小祸接连不断,老子小子为了他一人搭进去多少钱。
许老大抬起浑浊发黄的双眼,手肘靠上木桌,苍老脸上神态全无,眸底透出股微弱怒意,铺子内顿时悄无声息。
许老大夫妇站在木桌前,阿瑶则坐着同许老爹说话,手里捧着钱匣子一粒粒数起来。
她边数边将银子往外放,分成两份:“阿爷,这份你拿去替小叔伯还钱。”那份银钱被她推到许老爹面前。
其实钱匣子内银钱本身就不够分,这些还是阿瑶攒下来准备扩门面的,如今阿爷急着要用,她就只好先挪出去,剩下缺少部分慢慢攒起来。
许老爹岂能不为所动,他知晓阿瑶店中生意好,冰价上涨处处都要用到银子,光今日一天估计少说都需三块冰,整合起来就是三两银。
“阿瑶,阿爷拿十量足以,剩下这些你留着去买冰!”许老爹人在家中,村中邻里不免要夸奖一番,自然晓得老大一家在镇上是何等处境。
前几日光听外头人说他们铺子毫无生意时他也只是坐在院子里替老大一家发愁,更何况铺面多少银钱他当过文书先生岂会不知。
阿瑶对许老爹很是敬重,她把银子又推了出去:“阿爷,您收着,多了的就当是为您自个留作榜身的银钱。”
桌上放着一共是三十两白银,都是阿瑶一点一点从铜板换成白银攒起来的,每一粒银子里头都含着她的劳动与汗水。
许老爹拗不过阿瑶,转身对着身后老大夫妇一顿臭骂:“你们俩若是让我孙女吃了委屈,老头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破天盖地突如其来的一顿骂让许老爹夫妇满脸懵,连连应答下去:“是,是,是。”
许老爹舍不得离去,可家中还有个逆子等着他收拾烂摊子,临走前:“过几日阿爷让你小叔伯送些家里自己种的菜过来,顺道叫他在镇上找个像样的活,把欠你们的钱都还上。”他回去定要好好骂醒那个孽障。
“阿爷,您莫气坏身子,小叔伯这般也并非一日两日了,银子不急,最主要还是叫他先找个活干。”阿瑶嘴上说着,心底却希望小叔伯今日就能还上,她好将铺子扩上一扩。
许老爹瞅了一眼三人,点头:“阿爷明白。”他们家怎么就只出了一个经商脑袋?可不能白白埋没,只可惜是个女娃娃,若是男子必定入朝为官。
他易惋惜易骄傲,当下遍地商人风气盛行,即使是像他这般祖上有过官职之人没落成农,每年缴纳两税维持温饱、拉扯一家子人算是不错,但凡遇到灾荒颗粒无收便是陷入贫困。
商又有何不好?凭自身本事营生,女子又何妨!
送走许老爹,阿瑶便去后厨备货,许老大夫妇俩双目对望,海氏示意许老大去探探阿瑶话,她公爹来的有些蹊跷,小叔子实在太不像话成天惦记他们口袋里的银子。
许老大本不愿去问,想到他爹来借银子,阿瑶二话不说就给的模样古怪着,这才借复炸黄鱼为理去了后厨,他手捏稻草生火,竹筒吹了几次开口道:“你阿爷自小宠你,要什么给什么,就是常年不着家,今日来借银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觉得他们偏袒你小叔伯。”
“阿爹,你为何如此问?”阿瑶停下动作,“借银子是看阿爷面上,至于小叔伯往后如何,我并未想多管。”
许老大听了话,符合道:“说的对,我们分家别住,后头自然多的是好日子。”
“那些借出去的银子,若是还上必然最好,若是未能还上,就当是买断与小叔伯一家的血缘之情。”她想清楚了,分出去住终究还是同根生,往后有什么都还是要帮,这样做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日子能少些烦恼。
许老大没想过阿瑶会说出如此的话,眼中有些震惊,很快就恢复镇定:“这样也好,省的日后总找咋们借钱。”
海氏站在外头可后厨父女间谈话她一个字都不落,捏着抹布由外头换到里头擦,而后会心一笑。
对手头相对宽裕的他们来说,十五是极限,前面许老大给的五十两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剩下的维持当前绰绰有余。
接下来几日里,阿瑶铺子的营生比之前都还要好许多,沿着州桥而建的酒楼抛开菜式,吃冰的食客基本都首选她家,失去夏日里最为挣钱的营生,那些酒楼就开始琢磨怎么招揽食客的法子了。
以花楼为首的店家,出了款新式沙冰,拉客的人都走到她铺子前了,逮着人就说,硬要把对方叫过去瞧。
只是去了的食客无一折返而归的,这是最叫阿瑶意外的一点。
此时有个食客进来,向外瞅了眼:“阿瑶姑娘,今日花楼出的新品是你同那店家合作了?”
她手中正忙活,后厨噪音大,有些未听清,只是目光触及对方时给了个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