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因着姜泠,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姜泠,喜欢这个沉默寡言却格外昳丽的“表姐”。
仆从奉上茶,传了话来:“老爷和夫人今日有事外出,午时便不在家中用饭了,夫人让奴婢知会您一声,让您务必照顾好客人。”
“知道了,”赵漱阳接过茶递给姜泠,吐了吐舌头小声道,“阿娘就会瞎操心。”
姜泠抿着茶,与秋杏相视一笑。
歇了片刻,赵漱阳起身,正想着今日是否还有何处遗漏未去,就听姜泠的声音响起。
“今日既然赵大人赵夫人都不在,我也承你一声表姐,不如今日便由我请你去追仙居尝尝风味,江都繁华,我还不曾领略过,用过饭后咱们再在城中逛逛,如何?”
追仙居是江都最负盛名的酒楼,美名在外,便是姜泠久在深宫也有所耳闻。
赵漱阳当即便笑了,点头如捣蒜:“追仙居我常去,知道那儿什么菜色最好,我与你同去!”
马车载着二人,并秋杏与赵漱阳的贴身侍女锦书一起,往追仙居而去。
锦书挑起车帘,赵漱阳抬着葱白般的手指,指向车外缤纷琳琅的店面,说得兴致勃勃。
从卖女子胭脂的琼珍堂,到卖绫罗绸缎的青衫坊,甚至连卖奇珍古玩的博古斋,锻铁炼兵的剑锋阁,赵漱阳可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姜泠暗暗称奇,江都可是闻名天下的大都,不是地方小县,赵漱阳竟也能将这街巷间的铺子如数家珍般念出来。
正说得酣畅,赵漱阳回头一瞧,见姜泠杏眸微睁,秋杏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赧然一笑。
她脸颊微热,解释道:“我年幼体弱,大夫说我需得多走动,所以打我记事起,阿娘没事就带着我在江都城中闲逛。城东这些地方我大抵已走过数百回,才这般熟悉。”
姜泠了然,微笑颔首,又不知想到何事,面色沉凝下来。
思量几息,仿若闲聊般问道:“那你可知,这城中有名些的酒铺有哪几家?”
“酒铺?”
饶是姜泠有意表现得稀松平常,赵漱阳仍是有些讶异,眉眼一弯,好奇道:“表姐对胭脂水粉、锦衣绫罗不感兴趣,竟对酒铺有兴趣?表姐喜欢饮酒吗?”
姜泠还未作声,秋杏却连连摇头:“不是的,我家女郎从不饮酒。”
“是吗?”赵漱阳眸中失落一闪而过,轻抿着唇感慨着,“可我倒还挺想尝尝的,如今我已及笄,可阿娘还是不让我喝。我还想着若是表姐爱饮酒,说不得我能沾沾表姐的福气尝尝鲜。”
姜泠确实不饮酒,以往是没有机会,后来则是觉得饮酒误事。
她问酒坊,是为了另一桩事。
“我只是听闻赵大人爱酒,如今暂住赵家,也该送点什么表表心意。”
说罢,又仿佛怕厚此薄彼般,握了赵漱阳的手:“你和赵夫人的礼物,我出宫前就已备下,昨夜竟也忘了,回去便拿与你。”
听闻自己也有礼物,赵漱阳乐不可支,心念着姜泠有这心思,她自要相帮。
于是手指点了点下巴,略作思忖后开口道:“酒坊我不大了解,也就有名些的知晓一二。”
“咱们自是要去声名好的酒坊,譬如,江都城最大的酒坊,是哪家?”
姜泠稍作提醒,赵漱阳登时反应过来:“对,爹爹说过江都城最大最有名的酒坊,是城西的宜春酒坊!”
赵府在城东,赵漱阳倒不常去城西,且城西大多酒坊艺馆琴楼,她也不爱这些。
秋杏默不作声,轻瞥一眼姜泠,见她八风不动,只眼底添了些许神采,遂也压下了心思。
宜春酒坊,这名字她听过。
当初姜泠让她同乡阿石送东西出宫时,给过一封信,就是让送到宜春酒坊的。
得了答案,姜泠也未急着要去,先与众人去了追仙居用过饭后,才乘着马车悠悠往城西而行。
将至宜春酒坊时,姜泠掀帘瞧了眼,却忽而觉得这附近有些眼熟。再一细看,才惊觉此处她曾途径过。
再往前不远,当至江边,正是当初她与昙娘出事之地。那恰也说明,此处离裴敛在江都的私宅,将近了。
忆及裴敛,姜泠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攥紧,转瞬却又松开。她抚平裙摆,却始终留了道不深不浅的褶皱。
思量间,赵漱阳拍了拍她的肩:“到了。”
马车外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姜泠接过秋杏递来的幕篱,妥帖带了,毕竟朝中不少人见过她的样貌,还是谨慎些好。
赵漱阳见她带着,遂也乖乖让锦书为她带了,这才拉着姜泠下车。
不愧为江都最大的酒坊,刚下马车,浓重醇厚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赵漱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愈加活跃,见她如此,姜泠朝锦书叮嘱:“你小心跟着你家女郎,就在这酒坊中逛,莫要乱跑,我去寻掌柜问问哪种酒最好。”
说罢,赵漱阳却不依:“我与表姐一起。”
姜泠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秋杏,秋杏会意,指着酒坊中央惊呼道:“女郎快看那是什么?我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酒缸!”
到底是刚及笄的小女郎,仍带着孩童心性,立时就被秋杏吸引了注意,一面问着“什么?在何处?”一面就跟着秋杏去了。
见三人走远,姜泠这才召了个小厮,低声道:“我要见你们掌柜,辛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