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满目讽刺,姜泠却浑不在意,拨开苏觅云点在她额头的手指,继续说道:“苏女郎倘若当真毫无顾忌,便不会拐弯抹角,要借着袁翼刺杀一事遮遮掩掩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韶宁宫外,正见那两名禁军一瞬不瞬盯着二人这边。隔得远,禁军虽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却能将她们的所作所为瞧得清清楚楚。
苏觅云冷笑着,却难掩僵硬:“是,为了往后能干干净净站在他身边,我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人诟病的把柄,自然不会犯蠢当众要了你的命。但你又凭何以为,你问什么,我便要答什么?”
“苏女郎话说得太早,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再说答不答。”姜泠转头,迎面直视着面前之人。
“什么条件?”苏觅云终于有了些许好奇,眸光矍闪。
她与姜泠从不是一类人,是以她并不认为姜泠能给出什么能让她动心的条件。
姜泠笑笑,并未立即作答,反倒侧过脸避开愈发灼眼的日光,双眸隐没于睫羽投下的阴翳之中,让人瞧不清她的神色。
“倘若苏女郎愿意解我的惑,我便如你所愿离开这座皇城,离开裴敛身边,永生永世不再回来。”
苏觅云瞳仁一缩,微不可查地攥紧了衣袖。
良久,她才微眯着眼,半信半疑道:“我凭何信你?”
话音低沉缓慢,虽是质疑,姜泠却听出了掩藏在话音下的急切。
果然,于苏觅云而言,没有比裴敛更为重要的事情。她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无不是为了裴敛。
姜泠心中涌出一阵不知来由的涩然,忽而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可怜裴敛,若非两情相悦,那苏觅云的爱意便是自私的桎梏与束缚。
脑中无端浮现往日端坐金龙长案后的清贵身姿,沉默无言,却时而会侧过眼,蕴着笑意看向她。
她闭了闭眼,画面消散,再开口却有些苍凉:“出事那日我便让寒大人带过一句话给苏女郎,不知你可还记得?”
苏觅云依旧捏着袖子,面色紧绷,似在回忆着什么。
这段时日以来,寒鸦与她说过太多话,但大多她都没太在意,她满心都想着裴敛重伤,该如何让姜泠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姜泠方才这么一说,她依稀记起几分。
往日情景浮现,寒鸦眸光不明地站在廊下,语调耐人寻味地说着:“姜泠说,你所求,并非她所求。瞧她那模样也不似作伪,既如此,你既不愿回荆州,便在韶宁宫修养吧。”
而后寒鸦便让人封锁了韶宁宫,她气极却无处发泄,根本没在意寒鸦说了什么。
而今忆起此事,苏觅云紧绷的面容渐渐松缓下来,抬手抚过耳畔的东珠耳坠,连语调都轻快起来:“寒鸦带的话,我还记得,只是......”
她笑了起来,极其刻意地拔高声量说道:“只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既如此,不妨你今日便细细解释来听听,我所求,并非你所求,是何意?”
姜泠知道苏觅云是故意的,看着她时不时瞥向门口禁军方向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抿紧。
禁军,寒鸦,皆是裴敛的耳目,话出口,便没有再收回的余地了。
她沉默着,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斜晖拉长的身影,竟也有瞬间想转身离去的冲动。但到底理智占了上风,再抬首,粉白面容上便再不见丝毫挣扎。
她身姿玉立,声音朗朗:“苏女郎爱慕淮王,满宫皆知,你所求的不过一个他,我所求的,却从来不是他。我想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苏觅云竟是笑得花枝乱颤,险些直不起腰来。
而守在韶宁宫门前的两名禁军更是面色苍白,好似在为自己听见不得了的事情而惶恐着。
在这宫中知晓得越多,命就越薄。
禁军二人纷纷往宫门外又挪了几步,却躲不过姜泠与苏觅云的视线。
姜泠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苏觅云,也牵起嘴角,询问道:“如此,苏女郎可懂了?”
“懂,自然懂。”
苏觅云点着头,端着一副姜泠从未见过的慈眉善目,略带遗憾地说着:“早知如此,你我二人何至于大动干戈?若一开始你便来找我解释清楚,说不得你我二人,还能交个朋友。”
少女面若桃花,却虚伪至极。
姜泠忍下不适,往后退了半步,不着痕迹地挡住禁军的视线,又问:“那现在,姜女郎可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苏觅云掩唇收笑,也正经了颜色,颔首道:“说来听听。”
她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事能让姜泠做到如此地步?
姜泠直视着她探寻的目光,眸色沉凝,微微启唇道:“云亭榭那日,你拿着的那枚乌玉坠,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