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当下剑气一齐出鞘将那琴弦断去,可说时迟那时快,上一刻还在对辜长屏恶行声声泣血口诛笔伐的神机府弟子依然在他们眼前被那断开的余弦勒住四肢脖颈,琴弦陷入皮肉的速度极快,弹指骨头崩裂身首异处。
定格在惊惧万分一如生时的头颅高飞,血滴落在符桓之脸颊上,他用两指抹开,怒极反笑,眉目间阴云密布然视线却好似鹰隼紧锁周遭突兀。
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女足尖点在高耸入云的塔尖,月晕照亮她枯黄的脸,一双招子漆黑幽深,她双唇抿成一线,唇缝中漏出几声怪异的声音。
似哭似笑,像初生的婴儿,又像行将就木的老者。
不是堕入邪道的天音逆徒辜长屏又会是谁?
“那琴弦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得,诸位这便毁了,要如何赔我?”
符桓之冷哼一声,“世人皆知我符桓之从不讲道义,若阁下这琴弦乃万金不易的宝贝,我只好将阁下也如这琴弦一般当中斫断了。”
语罢脚下借力直登青云,新得的宝剑在他手中挽出极简利落的剑花劲逼辜长屏而去。
他话说的好不要脸,放在平日肯定是要被靳白嘲讽一番,但这次倒是让靳白大笑道了几声快哉,“我也来助你。”
符桓之在半空中嘁了一声但也未言其他。
然靳白的助攻还没送上,又是一道矫健身法闯入战局,中道截住靳白攻势,甚至猝不及防下差点直取他面门,还好萧崇历来老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逐月剑气巧妙化解来者接二连三的狠辣招式。
靳白后退几步站稳步伐,啐了一声,“谢世子少年英姿名声斐然,如今成了你杀人的傀儡,若他尚有一丝神识,当作何感想!”
那厢辜长屏与符桓之已走了数十回合,符桓之最趁手的兵器当属长枪,此时乃是持剑,新剑方认主,他又不愿剑法沾染吹梅山庄的影子,是以剑也是枪,枪一寸长一寸强,剑却不同,但虽多桎梏还是逼得辜长屏渐显颓势。
辜长屏对靳白的诘问报之以冷笑,身后物什所覆白绢被真气冲撞四散撕裂,她将那物什抱到身前,萧崇一眼识出此物为何。
当即,萧崇一手把靳白拽到身后回护,同时运气向符桓之大喊,“小心,是天诀琴!”
天诀十二脉至宝神器,世人只以为是上古传说,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世间。
少女凌空拨弦,威力竟令天地失色,密云闭月。符桓之在萧崇开口瞬间便将阙歌横在胸前以灵力支开结界,却不想生扛一击后已然有碎裂迹象,他不得不源源不断补充灵力加以修复。
须知强者对战,守不如攻,强力的攻势才是最大的防御。可辜长屏神器在手,此时要转守为攻,谈何容易。
“朔安公,不过如此。”辜长屏大指落于武弦,杀心早至顶峰。
而萧崇靳白被辜长屏炼制的最强傀儡牵制,傀儡和活物的区别在于其无知无觉、无爱无怖,若不能完全将他击杀毁灭,他便始终如影随形跗骨之疽一般。
“对了,”辜长屏再次露出阴森笑意,“我从榕城带了些礼物,就作为靳小侠追了我一路的礼物也送给你们好了。”
无数阴尸从地底钻出前仆后继爬向萧崇靳白,靳白方用剑气挥退谢世子争得半分喘息,几乎暴跳如雷,这些阴尸生前是榕城百姓,被辜长屏一夕屠尽,死后还要供她驱使做伤天害理之事,思及此他手里的剑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挣扎之时后背被阴尸利爪撕裂,血腥之气涌出让那些仅凭欲望驱使的阴尸更加凶狠起来。
与靳白不同,萧崇从头至尾神色依然,他掐了剑诀,对靳白道,“凝心静神。”
逐月挥动未有半分迟疑。
辜长屏“噫”了一声,“萧掌门倒与传闻会怜悯魔族的慈悲性格大相径庭,到底也曾经是被你们中州名门庇佑的一方百姓,虽然如今样子变了些,也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几分活着的样子,可这砍瓜切菜的,当真冷血无情。”
靳白气盛,大约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是把师兄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喊道,“你少挑拨了,妖女!”
符桓之也分心去看下方战况,辜长屏看准时刻奇袭,琴音彻底震碎结界,几乎逼得符桓之吐出一口黑血。
她咯咯笑着,“或许我要说承让了?”
萧崇的声音再次传来,“怀希!”
只二字,却如掷地作金石声。
符桓之复又挽了一个剑花,神色已然与初时大有不同,先前一战,他棋差一招,输却半壁江山,但也打开一道缺口,散去他心中诸多郁结,令得攻势豁然开朗。
符桓之似乎不再压制这柄剑最为适合的招法与路数,“方才未有尽兴,如今才是要见真章。”
雁渡寒潭,长川照影。
云心出岫,人去潇湘。
白虹贯日——
吹梅山庄剑法自剑底一一流出,幼时所学仿佛在几千个日夜中不断在心中摸索琢磨,剑气剑意在此时此刻交融,人剑合一,剑心我心。
密云渐渐散去,符桓之的剑正中辜长屏心口,下方阴尸也如潮水般退却,萧崇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废去谢世子的行动能力。
可不等三人暂舒一口气,辜长屏与谢世子在他们眼前陡然化作了两张滴入鲜血化咒的黄纸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