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烬嗓音淡淡:“我说为工作,你信吗?”
王希越咋舌:“一般吧。”
“那不就得了。”他语气轻得像一句随口说的,但王希越听出那句话像磨过舌尖之后才落地的。
王希越忽然笑了一声:“随你——你也不是什么听劝的主。”
江寒烬没动,指腹在瓶身轻敲。
“你知道我追靳安,是怎么下定决心的吗?命悬一线,甚至真的在冰天雪地里困了一夜之后,我体内就莫名生出了比挑战极限时还多的勇气,冲到她面前,把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
王希越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仿佛陷入回忆中,喃喃着:“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话,要说明白,别人才会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江寒烬低头笑了一下,像是默认。
王希越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寒烬,你啊,不是不会追人,是你压根不愿低头做追人那套。”
江寒烬没回应。
“人呢,都是变量。”王希越嗤道,“你要是真想留住她,就别老拿那副少爷脾气堵人。”
江寒烬安静地听着,过了好几秒,只低头将那半瓶水扔进垃圾桶。也不知道有没有将王希越的话听进去,只调侃他:“你好像比之前还啰唆点。”
那支烟燃到头,他抬手摁在一旁的烟灰缸里,转身回了客厅。
*
下午四点,阳光褪去上午的炽热,王希越一家三口将两人送出山庄。一路上庄宥宁心里念着那些黑珍珠,就留了联系方式,上车前,王靳苒还眼巴巴地跟她道别。
江寒烬没喝酒,自然坐在驾驶座上,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庄宥宁坐在副驾驶座上,视线一直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双手交握在腿上,也没有开口。
午后阳光穿过挡风玻璃,在中控台投出一道明亮而锋利的斜线。
江寒烬沉默地开着车,左手握方向盘,右手垂在腿侧。他的侧脸没什么起伏,但骨线绷得明显,像牙齿咬得太紧,连肌肉都僵了,像是在忍。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她倒是坐得很挺,肩膀紧绷,手交握在膝上,一如既往的冷静有序。
一路无言。
窗外偶尔传来引擎声、风擦过车体的呼声,像隔了一层玻璃的现实,听不清,也不想听。
车速稳定,节奏冷静,像两人之间的关系。
路标显示已临近肃城市区。
“关于你的提议,我暂时做不到。”她终于开口,顿了顿,声音平静,“如果说这是合作必须要交换的要求之一,那我表示很遗憾。”
江寒烬心中冷笑,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削冷:“上车这么久才说,怕我把你丢在荒郊野外?”
“……”似乎被点中心思,她抿抿唇,把那句话提前在心里嚼过一遍,才吐出来的,“说不定呢。”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像是某个迟迟不落地的期待,被她亲手按回原点。
江寒烬低低笑了一声,音量不大,却听得清。
“你猜得没错。”他语气轻淡,听不出起伏,“你要是说早了,这不合我心意的回答,我肯定要给你丢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庄宥宁没回答。
他指节轻敲方向盘一下,然后道:“但你一开始沉默,我就知道你的回答了,那么想要的人,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呢。”
她偏过头,看着他,眉头微蹙。
他也一直没说话,唇线紧抿,似乎想起了当年江寒汀给她递资料的画面。他以为这人只会板着一张脸的,但她在自己哥哥面前,眼神希冀感谢,眸子中闪着微末的光,对方简单的一句话都能换来她的笑容。
车厢内温度仿佛骤降。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自嘲地轻笑一声。他侧头看她一眼,眼神冷静:“舍不得就舍不得,别说‘做不到’。”声音带笑,却冷到极点。
庄宥宁看着他,喉咙像被堵住一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烦躁。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自己身边围满了人,却来质问她有没有舍得放手?
她压着情绪,反驳:“我觉得成年人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你来插手我的事之前,也要问问你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够不够格。”
“行,是我搞错了。”他将车子拐进金砂酒店的大堂门口,“下车吧。”
她没动。
他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动作克制又冷淡。风灌进来,带走车里那点快要凝固的温度。
她下车,与他相对而立,只说了一句:“我在肃城跟你耗了三天,既然你已经明确拒绝了我,那我今晚就走。”
嗤,一刻也不多待。
江寒烬盯着眼前的人,将这句话在心里囫囵过了一遍,肩微微一颤,却又很快恢复:“你随意。”
天光慢慢沉下去,夕阳像是故意躲在云后,懒得照亮任何人。车门关上,干脆的一声“砰”,像一记落锤。
她背影挺直,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