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冬晴在给艾拉发完报备的信息后,就跟着剩下三人在紧闭的办公室里待着。
她都要感慨,自己对于死亡威胁的接受能力简直高得离谱。
时诺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伊莱的小队即将出任务,他在光脑上远程和队员们交流,只有冬晴一个人闲得没事干。
她无聊得抓狂,随便抽了张白纸,坐到地毯上,趴在茶几上画格子,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赫尔曼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依旧在……闭目养神。
她刚玩了三局,兴许是趴着的姿势太过舒服,办公室里又有时诺向导的精神力,竟然很快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从下午睡到晚上,再睁眼时外头天都已经黑了。
她迷迷瞪瞪地起身,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休息区的软垫上,身上还盖着件男士外套。
“冬晴向导,你醒了?”过来喝水的伊莱发现她的动静,提了一份食盒到桌子上,“饿吗?给你留了一份饭,一直保温着。”
冬晴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肚子确实饿得难受,道过谢后打开食盒吃起来,又问:“很晚了吗,你怎么还不睡?”
伊莱看她吃得嘴边沾了点酱汁,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失控的哨兵会处于长期亢奋状态,夜晚睡不着,并且也是发狂的高发期,我盯赫尔曼前半夜,时诺向导看他后半夜。”
冬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心想这完全就是病人啊……还要人给他守夜。
等她细嚼慢咽地结束一餐,正好是伊莱和时诺换班的时间。
时诺被自己定的闹钟叫醒,从休息区的另一块软垫上起来,看到刚收拾完食盒的冬晴。
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声音沙哑:“你醒了?那过来跟我一起守夜。”
时诺站起身走了两步,看到冬晴还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冬晴:刚刚伊莱可没说要我守夜这回事……
时诺看出她心中所想:“我是个精神力受损的向导。”
冬晴:“我还是个B级向导呢。”
时诺:“不要搞等级歧视那一套,人多力量大。”
冬晴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自己的上司。
冬晴:老板,你真的变了,以前明明还维持善良好上司的人设,自从戳穿她的真实身份后,好像连演都不演了。
左右也睡不着,冬晴便跟着他回到待客区。
一进去,这位演都不演了的好领导便抢占先机,一屁股坐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
看着唯一还有空余的、已经坐了一个赫尔曼的长沙发,冬晴选择扭头就走。
时诺轻笑着宽慰:“你就当他睡了。”
冬晴看着双眼紧闭的赫尔曼,想起他从下午开始好像就这样了,于是悄声问:“你怎么确定他不是真的睡着了?”
然后——
好奇心旺盛的冬晴就看到赫尔曼缓缓睁开眼,淡淡瞥了她一下。
冬晴:!!
冬晴:“好的赫尔曼队长,我知道您没睡着了,您继续闭目养神吧。”
她其实还想补充一句:小的先退下了。
挣扎无果,最后,冬晴还是硬着头皮,努力远离地坐到了闭目养神的赫尔曼旁边。
深夜,整个白塔静得有些可怕。
时诺的办公室里点着昏黄的夜灯,冬晴如坐针毡地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的上司面面相觑。
她实在有些尴尬,一尴尬话就多,胡说八道一通,时诺耐心地听着,听得懂就回两句,听不懂就笑着看她,等她开启下一个话题。
“对了老板。”冬晴突然想起什么,幽幽地看了时诺一眼,有点埋怨的意思,“你是不是跟伊莱说过我的坏话。”
时诺不解地挑挑眉:“有吗?我不记得我在别人面前说你的坏话。”
冬晴一副“你还想骗我”的鄙视表情:“你跟伊莱说我是个奇怪的人。”
时诺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一句,不由轻笑起来,反问:“你不奇怪吗?”
“真是的,那也不能这样说吧!”冬晴抗议,“你把我的形象搞成一团糟了知道吗!以后请在伊莱面前说点我善良、勤奋、有上进心、一看以后就很有出息、是支潜力股这样的话好吗?!”
时诺忍笑地点头:“知道了,我会的。”
冬晴:看你的样子总感觉并不会啊。
冬晴有点儿气,脑补着伊莱听到时诺说自己是个怪人之后的反应,更觉得懊恼窘迫,总之消停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时诺向导。”
其实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但安静太久了,先喊一声再说。
结果半天没等来答复,她奇怪地又叫了一声:“时诺向导?”
“他睡着了。”
身旁一直静如死水的地方突然传出低哑的声音。
冬晴险些没惊叫出声。
“他他他、他睡着了?”
冬晴闻言赶紧去看时诺,果见他单手支着脑袋,眼睛阖上,眉头微蹙,很疲惫的样子。
“那怎么办?”冬晴下意识问赫尔曼,“得叫醒他吧?”
等半天又没等到回答,冬晴怀疑赫尔曼不会也睡着了吧,这群S级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
一扭头,对上他低垂着、没什么情绪盯着自己的眼神。
赫尔曼懒散地看着她:“你不是很喜欢恭维他吗。”
冬晴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让疲惫的上司好好休息,这不正是你作为下属献殷勤的好时机。
冬晴没被他刻薄的话语激怒,因为她并不为自己的生存之道感到羞耻:
“嘴上恭维归恭维,我要是真死在这儿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赫尔曼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被污染搞得头脑不清,竟然跟一个B级向导多话。
他随意移开视线:“不用叫醒。”
“这不行吧……”
说实在的,冬晴不太敢违背这条恶犬的意思,万一让他一个不顺心,污染扩散,随时就要变成疯子啊!
她很小声地试探:“你要是失控怎么办?”
赫尔曼闭了闭眼,不耐道:“不会。”
冬晴立刻噤声,凭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觉得这位仁兄的耐心已经达到边缘了。
她现在身边总共有两个东西,一个是熟睡的上司,一个是不定时的炸弹。
冬晴:哈哈,太刺激了,比某岛国的某特产还刺激!
后半夜气温开始骤降,冬晴手脚有点发冷,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气温还是身旁人的气压。
她安静了很久,人都快绷僵了,想着赫尔曼的耐心值应该回升一点了,大着胆子道:
“那个,赫尔曼队长,我想出去一趟。”
赫尔曼缓缓睁开眼,在心里替她补全这句话:
我想出去一趟,然后不回来了。
他转头盯着冬晴的脸,看她直白写在了脸上的情绪——
害怕、紧张、无措、小心翼翼,还有很想逃。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
留一个B级向导在这里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时诺是怎么想的。
爱走就走,赫尔曼心想,省得话多惹人烦。
于是冷硬地吐出一个字:“去。”
冬晴顿时如蒙大赦,就差站起来跳个舞庆祝,一边对赫尔曼说“谢谢你”,一边无限放轻脚步走出去,生怕把一旁的时诺吵醒。
哨兵的五感异于常人,他听见冬晴脚步无比轻快地越走越远,听见她放慢动作,猫着身子打开门,然后泥鳅似的钻出去。
最后是几近于无的“咔嚓”一声,她把门关上了。
赫尔曼感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