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样的痛感,但凡经历一次就不会再被忘记。
那他又是什么时候曾经经历过呢?
朝日奈枣浑身都在发出痛苦的抗议,他的四肢、躯干,仿佛在经历解体又重组。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他的求救声无法发出。
大脑似乎将要爆炸。
而这一切的痛苦,只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命运或许真的有既定的轨迹。
疼痛在否定,疼痛在肯定。
他无厘头的念头,竟然是接近真相的存在。
他艰难地,想要抬头看向朝日奈秋森。在费劲万般努力后,他只看到她离他越来越远。他拼命地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再没有一丝力气来抬起任何一根手指。
仿佛被一滴巨大的流动树脂胶缝在内。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变成昏黄的颜色,所有的影像都变成方块形的马赛克,慢慢失去颜色。
最后,只剩他面前的这张桌子、桌子对面的朝日奈秋森。
而现在,这团黏腻的树脂,正在急速向后退去。他面前朝日奈秋森缓慢的眨眼,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要…
不要……
不要!!!
朝日奈枣惊恐万分,他无法说出任何一个音调,只能任凭一切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拼命思考、使劲回忆。现在只有大脑针刺般的疼痛和四肢被禁锢的压抑感,提示他这一切是真实存在。
他咬紧牙关,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
“……枣哥?”
“枣哥?”
树脂迅速凝成琥珀,又在她的呼唤下裂开缝隙。
“枣哥,你怎么了?”
带着裂缝的琥珀应声而碎。
朝日奈枣重新呼吸到了空气的味道。
咖喱、草莓、空调制冷液和朝日奈秋森的味道。
朝日奈秋森看他思考着,突然闭起眼,像是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就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他的思考状态……她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动十分迅速。
看上去,像是用了过分的力气来强制自己紧闭双眼。
如果是在晚上,她可能会认为他深陷在一场噩梦中。但现在是阳光灿烂的大白天,这就显得有些奇怪。而且,她总觉得他好像在……轻颤?
于是,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阴影晃过他的脸,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小声喊他,他更是没有任何回复。
她一下有些慌了神,赶紧拉住他的手,生怕他是突然身体不舒服:“枣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温热的触感。
朝日奈枣抓住了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锚点。
是她的触感。
鲜活的味道和跳动的生命的触感,
他终于重新有了存活在这个世界的实感。
“不太好。”他带着深深的后怕,反手握上她的手,紧紧扣住,“还好有你在。”
朝日奈秋森被他的反应吓到:“是不是不舒服?你刚才的状态好奇怪,脸色又不好,感觉你还在抖、肚子痛?”
她不由分说拉他起来:“走,我们叫车去医院。”
朝日奈枣坐在位置上,他拉住她向前冲的动作:“不,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我突然觉得,我们真的很不关心祈织。”他有些艰涩,“我们,我们所有人,怎么会这样呢?”
听见椅子挪动声的服务生走了过来:“您好,有什么需要的吗?茶水需要添加吗?”
朝日奈秋森坐回椅子上:“暂时不用,谢谢。”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她不太走心地安慰:“可能只是大家之前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于是只是凭着直觉来帮助祈织?不过说真的啦,有些时候还是要正确就医呀!”
她继续问:“那后来呢?肇事司机进行赔偿了吗?”
手边的柠檬水还没喝过几口,冰块都已经化了。她端起喝了一口,已经喝不出柠檬的味道。
朝日奈枣再一次被问住。
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桌面的某一个点上,微微蹙眉:“不知道。”
“那……那冬花的家人呢?祈织哥每年都回去祭拜冬花,他一定也会去拜访冬花的家人吧?……”
看到枣的状态有些奇怪,她赶忙又换了个问题。
“没有。”朝日奈枣的声音中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迷茫:“他没有提到过冬花的父母,他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拜访她的父母,我也不知道肇事司机最后是否进行了赔偿,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的通告是怎样的……”
或许是雨天打滑,或许是车辆的刹车片临时故障,或许是司机酒后驾驶……
但他全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朝日奈秋森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他都不会去思考这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