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人来过吗?”
“人?哪来的人,挽挽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楼云挽的目光透过破败的窗柩朝着外头看去,狐狸已经不在门口。
“挽挽,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
那估计是错觉了。
可惜了,她在浑浑噩噩之中感受到的那个极为温暖的怀抱,原来只是一场似是而非的幻梦。
“我们去三清江底吧。”
*
墨色的江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铃铛化成避水珠笼罩著楼云挽全身,她降落在白色的沙石上。
入目皆是鱼虾的尸骨和草木精灵的残骸。
这是三清江?
楼云挽实在无法将眼前炼狱般的场景和哑奴记忆力的清澈丰饶,祥和美好的水域扯上关系。
“挽挽你看!”铃铛飘在半空中,长长的尾链指向脚下一处,“连青丘狐族都不放过。”
脚下的骨骼,看起来像是青丘狐族的断尾。
她又想起了那只狐狸。
对于对方突然的离开,仔细想来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本就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如今被捅破了目的,自然是没法再没脸没皮的在她身边赖下去了。
至于他想要的东西,在得知他身份的那一刻楼云挽就已经猜出来了。
无非是那枚能打开妖鬼阵的河神之心,她的手抚上胸口处,那里传来温热的跳动感。
她不能给,也给不了。
当年荼音神女为一己私利放出沉睡在三清江底的十方妖邪,致使生灵涂炭,江水倒灌。
三清江的守护神以堕魔为代价重启妖鬼阵的封印。
在哑奴的记忆里,三清河神魂飞魄散前,将阵法的钥匙放在了小女儿的心脏里。
三清河神之女,天生情窍不开。
哑奴若是不动心,那枚河神之心就会永远沉寂下去,十方妖邪永困阵中,但也无法为祸四方。
只可惜......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在后来的故事里,哑奴还是爱上了狐狸。
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信了狐狸的谎言,她以为她的母亲当真是世人口中那位犯下滔天之恶的罪神。
她怜惜青丘狐族,纯白无辜,却被困阵中,永世不得超生。
于是哑奴忍着痛,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心剖出来,满心欢喜的让心上人去救他的族人。
殊不知,轰然倒塌的不仅仅是她母神以神魂相祭才开启的阵法。
还有......被放出的十方妖邪。
于是她后悔了。
“是的,我后悔了。”
一道空灵的身影出现在楼云挽身侧,她身着素衣,神情哀伤的看着眼前的三清江。
“你想要像你母神一般,以神魂为祭,再次开启妖鬼阵的封印。”
“但是你失败了。”
失去河神之心的河神,早已不再是天地之间纯正的神灵,更何况哑奴只不过是未长成的少神。
她没有她母神那般浩荡的神力,自然无法再次开启三清河神费尽生命才完成的妖鬼阵。
她能做的,只是用那与生俱来的匠造天赋,将自己锻造成一方容器,永永远远的将妖鬼阵掩埋。
年轻的少神赴死前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埋骨之地,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极北之渊。
“你是九劫塔。”
楼云挽突然明白为何九劫塔的周身俱是斑驳的痕迹——那是重开妖鬼阵时魔焰灼烧的伤痕。
“你很聪明,比万年前的我要聪明许多。”哑奴笑了笑,“我时常在想,若是我当初也如你这般清醒,是否妖鬼阵不会重启,神族就不会覆灭。”
“这本就不怪你。”楼云挽摇头。
“荼音神女埋下的祸端,终究要她自己偿还。”
只可惜那位以身献祭的三清河神,死后还要背上罪神的骂名,被剔除神籍。
她的女儿沦为罪神之女,饱受欺凌。
曾经爱戴她的子民将她的金身塑像钉在耻辱柱上。
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如今你是我,我是你,你会怎么选?”
哑奴的神魂在留下这句话后就彻底消失,楼云挽低头,她的手中不知道何时被塞进了一柄短刀。
眼前厚重的浓雾散去,一道身影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清晰。
是宁择玉。
白衣仙君素来清冷的眸子里布满了看不透的雾气,他看着楼云挽,缓缓开口:
“阿挽,把你的心,给我。”
哑奴的话回荡在楼云挽心间。
——“我能看出,你对那位仙君并非毫无感觉。”
——“你会剖出自己的心给他吗?”
——“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选?”
要怎么选?
女子站在原地,颤抖着眼睫。
她调转手中的剑尖对准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