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凛冽寒风席卷起一片烟尘,嘉雍关外几匹骑着快马的身影长途奔袭。
身着银甲的刘副将早早等待在城门口:“几位快随我入府见将军,圣上派下的钦差盯得紧,将军和夫郎只有一刻钟的说话机会。”
看着戒备森严的城内,霜降急忙打探:“京城里都盛传将军和夫郎下了大牢,将军和夫郎可还安好?”
刘副将冷哼一声:“京城那帮子人惯会造谣,将军和夫郎只是被软禁在府内,看看咱边关这十万大军,哪个不开眼的敢闯入将军府拿人。”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将军府。
还不等郑夫郎询问郑阿春的消息,郑大将军点了点人数,眉头开始打结:“我让你们留在京城看着少爷,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霜降跪下解释道:“将军,京城里盛传你和夫郎被下了诏狱,少爷看我们几个武艺好便打发我们前来,助您一臂之力。”
“他是傻的吗?助我一臂之力?”郑大将军训斥道,“我若想抗旨逃跑,十万大军不用,用得着你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劫狱吗?”
他深深后悔,从前太过宠爱这个逆子,没给这个逆子点棍棒教育,把个孩子养得如此天真愚钝。
郑夫郎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发脾气,好不容易能知道孩子的消息,霜降你快说说,少爷在京城过得如何?有没有人为难他?”
霜降:“少爷和小少爷平安无事,在侯府里有老太君撑腰。只是京城的将军府已……已被抄家,下人们也都发卖。”
郑夫郎有些担心:“我那个嫂嫂一贯是个拎不清的,这京城里要是有人难为阿春可怎么办?这孩子单纯没心眼脑子里又少根弦,没我们在身边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郑大将军对此倒不怎么担心:“慈母多败儿,你我如今都流落到这个境地了,阿春平日里又是个直心眼得罪人的直肠子,受点委屈多正常,多经些事说不定还能成长一番。”
“你懂什么?”郑夫郎最听不得别人数落自己的孩子,“阿春本是进京选亲的,出了这档子事还让他怎么嫁人?”
“那就不嫁了。”
郑大将军本就舍不得这个千娇百宠才养大的哥儿,闻言便道:“正好在你我身边多留几年。”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郑夫郎原本属意郡主府家的小公爷,可打从自家被皇帝软禁后,他就没准备往高门里找。
“你娘家那小子是不是长得挺俊?凑合凑合也还能看。”
郑夫郎被他这挑三拣四的样子整无语了:“你还嫌弃我娘家,只怕大嫂不愿意呢。”
想来想去,脑海里便浮现出自家哥儿那个不服管教的样子,甚是头疼:“要不,你……你和圣上求个恩典留阿春几年。”
提起皇帝,郑大将军怒从心起,想起死去的妹妹和外甥,他怒目圆睁,眼睛里一片血红。
“凭什么要我求他,是他做下了那等冤子害妻的错事来,是他该去妹妹灵前忏悔认错才对。”
当初,圣上和将军情同手足,常常来将军府留宿,一来二去便看中了贵妃。
郑夫郎也不好受,贵妃没入宫前和他这个嫂嫂关系最好,哪怕远在边关,他也一直惦记着这个妹妹。太子虽只见过几面,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他忍着悲痛,安抚郑大将军:“你可小声点吧,太子本就蒙冤而亡,你这么大声可是想把御史招来。”
郑将军冷笑:“我倒是希望他有胆子带我进京面圣,可现在分明是那皇帝不愿见我。”
“那……阿春怎么办?”
想到自家哥儿,郑将军收起了情绪:“回去告诉侯府老太君,阿春要为太子和贵妃守孝一年,你们只管带着少爷去香积寺清修,我倒要看看京城里哪些牛鬼蛇神迫不及待要跳出来。”
郑夫郎点点头同意了。
窗外的天逐渐变得阴沉,沉闷的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湿的水气。
皇宫里,三柱清香袅袅升起。
“魏如忠,这可是今天皇城内的第一场春雨?”
“是,奴才记着去年的雨比今年来得要晚些,恭喜陛下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定能有个好收成。”
永明帝只是看着那燃起的清香,沉默不语。
魏如忠低下了头。
离太子逝世已有三个多月,去年的第一场雨时太子代圣驾在外祭天。
“郑长山这些日子还在骂朕?”
魏如忠犹豫着如何回话。
他从陛下幼时就跟着伺候,如今又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不敢揣测帝心,对永明帝的心思还是能猜到两分。
“郑大将军忠君爱国,向来在苦寒之地驻守,如今被朝臣弹劾参奏,心中不忿骂骂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敢说郑大将军天天在家里骂皇帝,可密折上白纸黑字,永明帝又不瞎。
“忠君爱国?”永明帝冷哼一声,眼里闪着冷光:“只凭他是太子的舅舅,朕就该发落了他。”
“他家的那个草包孩子呢?”永明帝想起了留在京城的郑阿春,“朕记得那个孩子好像进京议亲了,说的还是郡主府家的儿子。”
皇帝心里不痛快,他自己刚经历丧子之痛,最心烦看见别人婚宴嫁娶之事。
魏如忠回道:“禀陛下,听说侯府宴会时后院闯进个秀才,那郑家少爷也倒霉,与那秀才共处一室被人看了去,几日前已嫁了那秀才同他回乡了。”
永明帝面上阴沉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实在是每次听到这个郑家哥儿的事都充满了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