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墓室里狂暴的尸骨动作猛地一滞，令人牙碜的关节活动声响起，尸骨们齐齐看向通道口。

尸骨眼眶中那些摇晃红光狠狠跳动了一下，挥舞的手骨僵在半空。

村民们手中的农具停下，死去的村民再次复活，面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又在听到“喜女”二字后露出像是敬畏的神情。

温迎对上村长那犀利不悦的目光，笑意柔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喜女并非是以实体形式存在的，她的裙下空荡，一身月牙白的青花瓷纹样旗袍，搭上一件手织的披肩。

方清妍是个很美的女子。

只是此刻，她双眸紧闭，下眼睑上坠着血色的泪珠，一张芙蓉面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

半侧脸是平和的、慈悲的、怜悯的；半侧脸是愤怒的、怨毒的、狰狞的。

温迎稍偏了下脑袋，看到凹凸不平的地上多出道影子来。

本隐去的乔琼不知为何又突然冒了出来，向方清妍走去的动作有些僵硬，眼帘半垂着，眸中神色看起来并不十分清晰。

“她中障了？”于苏木将枪管指向乔琼，“她不是一向谨慎的很吗？这种情况会跑上来出头？”

温迎微微摇了摇头。

她直觉上觉得乔琼此刻的状态不太对，有些像是被……蛊惑了？

放到副本之中，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被污染了。

因为使用过“开过光的媒介”，所以被污染了么。

两人看着乔琼走到喜女面前虔诚地跪拜了一下，又站起身，怜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于苏木搓着自己的胳膊，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脑子坏掉了？这么恶心？真要给这村子生孩子啊？”

于苏木这话刚说完，乔琼就像是从噩梦中猛地惊醒一样。

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乔琼恶心地打了颤，正想再往那暗处躲去，脚却一步都挪不动。

乔琼额上沁出冷汗来。

她看到喜女的食指指尖在自己额前的虚空上轻轻一点，那张怪异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笑。

乔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一轻，在副本内所感受到的疲劳和恐惧之情一瞬间被清空。

像是扔进了回收站再找不回来。

她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

温暖、舒适。

乔琼的手也不自觉地伸出，眼看指尖就要碰上方清妍先前停留的地方。

又猛一惊醒。

她连忙后撤几步退到温迎二人的旁侧，再不敢将目光放到喜女身上。

方清妍转身看向那些村民，那半侧狰狞的脸睁开眼眸，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村民们连忙垂首着跪拜到地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村中人口仍少，求喜女恩赐！”

方清妍没有理会村民的祈求，轻轻挥手，带出道搀着血腥气的槐香，那些村民竟在瞬息之内老去！

佝偻着身子，抬不起他们那沉重的脑袋，只余下轻弱的鼻息。

她又对着那些尸骨做了同样的动作，摇晃的红光从尸骨的眼眶中消失，“噼里啪啦”的几声响，被楚冉附以怨念驱动的骨人纷纷散架倒下，回到了尸坑之中。

窟中安静了下来。

楚冉脱力地坐在尸坑旁，看着不远处的方清妍无声地流泪。

“我的孩子，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

方清妍来到楚冉身边，两人都没有办法碰到彼此，她却仍旧虚虚地拥住了楚冉。

嗓音沙哑、干涩，明明是心疼之语，却像是横冲直撞地疯牛一样撞进了三人的耳中。

“擦，她不算神吧？凭什么一句话能让我脑子疼成这个样子？”于苏木紧咬着牙，看到乔琼和自己一样痛苦，她甚至都蹲在地上，抠抓着地上的土。

“我的孩子，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

“滚出去！呲！这是我的地盘！”

温迎皱着眉闭了闭眼睛。

于苏木再一转头，就看到温迎面色如常，她嗤了声，像是被气笑了：“你没感觉？你脑子不疼？你是人吗你？！”

〖笑死，于爷直接人身攻击上了〗

〖可是为什么新人看起来没受影响啊？〗

〖我记得喜女在游戏里算是比较接近“假神”的存在了，会被她说话影响到很正常〗

〖所以新人？〗

〖……可能因为她是新人吧〗

〖因为太菜所以根本感受不到？还是有新手保护期？破游戏有这玩意？？〗

〖NEURO有发过这方面的研究吗？〗

〖不知道，一会他们下播了我去翻翻〗

温迎睁眼，眸中的无神一瞬而过：“并非没有影响，只是方小姐的那道声音……”

被赶出去了。

温迎话还没说完，便见方清妍的双眸盯着自己。

村长猛地敲了两下拐杖，向方清妍俯了俯身后离开。

楚冉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方清妍怜惜地将她放回到她的尸身上，便来到了三人面前。

那身月牙白的青花瓷旗袍在窟中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猩红的光。

血腥气混合着陈腐槐香的气息更加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你们要向我，求什么？”

那双黑沉的眸带着慈悲落在几人身上，于苏木和乔琼突然觉得头疼好了不少，至少能让他们的思绪转动起来了。

温迎不喜欢这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就好像她是弱小如蚁般的存在一样，能得到什么，全靠他人的垂眸与施舍。

而现下这个他人——不见得是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