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南渡的声音传进耳朵,“这一路逛过来,只有这张画了一个人,就觉得稀奇。”
玉裴说看到沈万竹把袖子捏皱了,他五指都在用力,人已经转过来看画,脸上表情说得上是阴沉。
玉裴说开始仔细看眼前这幅画,这张画一定出自在场法力雄厚的一人笔下,因为短短半柱香时间内画上线条勾得无比细腻。
画面颜色很少,蓝色的大海和白色的雷电,以及黑色的人,三重颜色明度很低,那个黑色的小人被挤在中间,进退两难,他一手接了电光,下半身陷在海水漩涡中心,让人感到一阵压抑。
不需要触碰画,远远站在外边人都能被卷进画中情绪。
他们几人挤在这里,路过的人也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仙官开始互相谈起见解。
一切声音像搁在墙外,沈万竹只是看着画,“天君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这一声音量不大也不小,刚好大于后面几个正窃窃相谈的仙官声音,心里感叹,不愧是天君笔下的画。
天君没有认领画,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南渡缓抬起手要去触碰那个被卷在中间的小人,下一瞬被扼住了手腕,指尖离画只差一毫,他偏头看沈万竹,“前来后到啊中书君,既然来了上天庭就得讲规矩吧?”
沈万竹不知道南渡有没有猜到老天君画的是他,但他心底里不愿意这幅画落在南渡手里,一万个不愿意,“大司这几百年想必过得很快活,何必去共情他人的苦呢,这不是自找苦吃?”
南渡没有收回手,而是往沈万竹走近,不着痕迹地挤开玉裴说,在很近的位置低下头,气声说:“如果是你的痛苦,我很愿意共情,中书君,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沈万竹气得咬牙,抬眼瞪着南渡,“你适合什么?”
南渡眉眼弯弯,“适合痛你所痛,因为,中书君在我这里难堪的样子已经是司空见惯了,难道你想让别人看到?”
说到后半句‘别人’时南渡不屑地扫了一眼边上的玉裴说,又转过去面向沈万竹,而那只被沈万竹握着的手趁虚而入地反握住对方手腕,“没有人愿意看那样的你。”
‘没有人愿意看落魄狼狈不堪的你,只有我愿意,因为在我这里你难堪的样子司空见惯’,沈万竹解读得很彻底,他不明白这个‘司空见惯’值得是什么,而这时不容思考的被南渡拉着手触碰上画,两个人同时隐入画中。
“万竹——”沈万竹闪入画前,另一只手还抓着玉裴说袖子,玉裴说及时拉住他随即一同进入画中。
天低得几乎压到海面,雷声在阴厚的云层里翻滚,闪电劈下来海面惨白一片,巨浪的轮廓像突然凝固的鬼影,浪头还没落下,下一道闪电又撕开黑暗,新的浪影掀起,层层叠起,仿佛整个海洋都在直立起来。
海浪闪电交击,被两方力再顶回来,上空有两个人影交错。
“诺达的天庭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教育我什么是大义灭亲!”梵天的声音比雷声先一步从天上传来。
两个人影再次交锋,那人手持一把红伞,叮铃一声,伞撑开,另一方黑影被伞力击中往下掉落,海水拖住他的背,黑影再次起身,手中的银枪卷起海浪砸上去,轰隆一声水裹住电形成一团黑雾。
“那就轮得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教我做事?!”
飘在海面一片叶子上的三个人各有神色,玉裴说一脸惊愕地望着上空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断定刚刚这句话是沈万竹的声音,而南渡偏头看着沈万竹。
沈万竹正低着头,眉头拧成山,周围在发生什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不理解天君画这一幕是为了什么,告诉选中这幅画的人当年这一战最后抉择里发生了什么,沈万竹以为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只有他和梵天知道,但天君知道,他应该料到,怎么可能瞒住这个老狐狸。
那此时又摆在南渡和玉裴说面前有什么意义。
上空激烈地交战,沈万竹抬头撞见南渡的视线,他真想把南渡这狗脑袋踢了,到底在自以为是什么,他一点忍不住道:“怎么,看我干什么,你不是要见证别人痛苦时刻,要共情我的痛苦吗?那就把你的狗脑袋转过去睁大眼看清楚。”
南渡看沈万竹这被惹毛了的样就猜出他心里在纠结什么,于是真转过头看着上空挑枪干仗的‘沈万竹’身影,“能看到你如此嗜血的一幕,这幅画即便我倾家荡产也会从天君那里讨回来,拿回来,好好珍藏。”
‘好好珍藏’四个字咬重得别有意味。
沈万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南渡到底为何这么喜欢恶心他,从自己能得到什么乐趣,莫非这人是个受虐狂,别人骂他两句他便觉得此生无憾。
哗哗声戛然而止,海水被逼回海里,‘梵天’手中的红伞随之顶在脑袋上,一重金光从乌云散出来,闪电无影无踪,如晴光照地,万物无所遁形。
紧接着一条画着阴阳阵图的灰幡立在上空——混元幡。
混元幡一出,一股强大的寒气从上而下泄下来,‘沈万竹’燃起枪逼退一部分寒气,脚下海水凝固冻封,浪尖的泡沫未来得及破碎便被冻成细密的水珠,整个海面变成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琉璃,底下还封着来不及逃走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