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都不可妄议。
于是这日,八月初八天还未亮,聂清言已修习完今日的凝心诀,也不知是不是那五百年睡多了,她现在的觉是越来越少。
她戴好黑纱出了门,就在魔尊宫外的绛河处徘徊。
要说她这举动原本是惹人怀疑的,好就好在,黑纱是魔界中覆面一族的标记,而覆面族在魔界中魔力低微,想来不足为惧,就连各城魔王笼络势力时,都没人在意覆面族的选择。
而她这只覆面小妖在遂河徘徊,周围的人无非觉得覆面族又来了一个轻信传言的小妖。
“吸遂河魔气,修为大进。”
这传言是从五百年前开传的,据说当年有一个还是孩童模样的小妖掉进了遂河,出来后光是喊了一声就震塌了周围的房屋,房屋主人不满,挨个出手,最后联手也没能擒住这只小妖。
于是让他赔钱。话说原本魔界是不需要钱这个东西的,一切皆可以幻术解决,然活得久了,幻术这个东西自然不得满足。忘了是千年前还是万年前,魔界也学起了人界的活法,以物易物,后以钱置物。
小妖哪里有钱。
恰逢新魔尊出宫救下了他,后来,这小妖便去了魔尊宫,成了魔尊的护卫。后来魔尊派人查探遂河,什么也没查出来,小妖如今的修为权当是自己呛水后开了窍。
但这还是成了一个传说。
回城后的几天,聂清言了解到原来当年她死后,灭乌没有立刻死掉,是厉霆最终杀了它,后来在魔尊之位的争夺中胜出,自是顺理成章成了新魔尊。其实魔界散漫惯了,妖魔本就不喜束缚,魔尊只要不以自己魔尊之权为魔界添加不应有的束缚,没人愿意用魔尊之位束缚自己。
聂清言倚着遂河边的墙,胳膊随意地搭着,左脚踩地,右脚脚尖点地放在后面。
八月初八,魔尊祭拜阳辰树的日子。阳辰树是魔界诞生以来的第一棵树,一直未幻化成型,但十分茂盛茁壮。不知是谁说魔界的安稳全靠阳辰树庇佑,于是不管是谁成为魔尊,每年八月初八都必祭拜阳辰树。
这日子究竟什么排场,权看魔尊怎么想。
没一会儿,城门打开,里面出来四个人。
聂清言看过去,前排左边的人一袭紫金长袍,魔冠加身,右边的一身黑衣,身材修长,左手持剑,虽不是孩童模样,但看起来依然有点小孩子气,想必是当年那个遂河小妖,左边的自然就是现任魔尊。
后面的两个人手里各拎着一只筐和几坛酒。
只四个人,聂清言点点头,看来和她一样不喜排场。她离开遂河朝对面的酒家走去,点了坛酒坐在街边的位子上。
四个人向东面阳辰树的方向走去,眼见马上要拐弯离开遂河,突然间黑云压城。狂风大作,吹的人睁不开眼,甚至不用内力都很难定住。
黑云狂风之中,奔出一只猛虎。
孩童小妖拔剑相向,老虎直冲而来,小妖剑举高欲劈,老虎却猛地转头,跃过小妖头顶,后腿踢到小妖后背,小妖不免一个踉跄,虎爪已经去抓魔尊肩膀,魔尊下腰躲闪,从老虎身下滑过。老虎迅速回头,只见孩童小妖腾空跃起,欲劈老虎脑袋。
聂清言心道,莫不是当年水呛到脑子了?怎么就盯着脑袋呢。
灵巧的老虎腾空转了一圈,脑袋朝下,接着横过身子用后腿踢向小妖,自是没踢到,不过是用爪子掀起地上的土眯小妖的眼。
聂清言喝了口酒,还是虎爪好用。
猛虎继续追击魔尊厉霆,厉霆将要躲,城门后跑出一群人,分成两帮,一帮上前追杀猛虎,一帮则分四个方向放箭。
多箭齐发。聂清言注意到城门处一弓箭手迟迟不出箭,她定睛一看,伤魂箭?
她似乎明白了点东西。猛虎不再执着于魔尊,转身奔向城门弓箭手,伤魂箭出,正中虎心,猛虎倒地,化为一只小猫。
小妖上前查看,“尊上,原来是只猫妖,看样子是走火入魔了。”
射出伤魂箭的人道,“臣还是和尊上一起吧。”
似是关心,语气却不容置疑。
聂清言咳了一口,将血愣是生生吞了回去。
她不经意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老板娘,这酒有点呛人啊。”放下银子,她走出酒馆,走向遂河,遥遥地看着壮大的队伍。
魔尊,孩童小妖,护酒小妖,伤魂箭手,十一个护卫。
眼前的队伍越走越远,她一直静静地站着没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都没注意到天上下起了雨。
酒家的老板娘看到遂河边的覆面小妖,想了一下,撑起伞走出门。
没料另一个方向有人快了她一步。只见那人一袭素衣,身后似是背着一幅画卷,长袖翩翩,有点书生模样。
老板娘见状退回店里,收了伞。
直到这人为聂清言撑了半天伞,聂清言才反应过来。
“多谢这位……”
聂清言转身抬眸,这人也扭头,只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温柔似水,似有千言万语道不尽。
聂清言愣住。
连珩嘴角带笑,眼里却泛着泪光,垂下的手抖了又抖,终是没抬起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厢,聂清言压根没听连珩说了什么,吸了口气道,“是你。”
连珩见聂清言的语气和神态,仿佛好像不认识自己,顺着话茬问道,“什么是我?”
“我弟弟的心上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