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全身依旧瘫软,氿儿的目光渐渐聚拢,发现她们还在那沙舟上。自己倒在甲板上,身上被绳索绑死了,挣扎不开。连嘴也被封住。夜看着是又暗了下来。
氿儿尽可能的多打量四周,头顶有一个撑起的露棚,应该是给她们防白日的太阳的。远处有灯光,男人们在那边喝酒欢笑。
又趴在地上缓了一会,氿儿凝神。脚边动了一下似乎是踢到了什么东西。但没办法去查看。
额前的青玄花已经幻化,青烟在这暮色中流连。突然化为一把小刀向着绑着手脚的绳索处割去,无声无息。
悄然借助着青烟翻了身,又化出数把小刃来割裂身上的捆绑物。可能是在这荒漠之中一切稀缺的缘故,绑着氿儿的这边,很大一片区域都没有灯光。
也正是借了这黑暗,很顺利。待她已经割掉绳索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氿儿撑着黑暗中的支撑物,还有些站不稳。
那边有一些声音传过来,是很沉又有些仓促的脚步。氿儿悄悄隐入了黑暗的一角,等到凭借着轮廓看到一个醉态的男人时,向着空气吹了一口气,青烟化作绞索勒住了那人的脖子,只一声闷响就把他向着黑暗里拖来。暗处的地上好像放了很多东西,总是凹凸不平的。
氿儿控着青烟把男人敲晕过去了,从灵识中唤出琴,指尖在琴弦上轻拨六音,霎时洞悉四面的视野冲向双眼。但在氿儿看清的那一刻,她呼吸一滞。
在这个不大的露棚下,地上捆绑着男女老少不下三十人。基本都是昏迷的状态,偶尔有几个在不停的扭动着被绑着的身体。
这边的静和那边的笑骂声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待着氿儿将要再次动身,船却在一阵震荡中停下了。氿儿听着那边的声音渐渐都停了,好几个人都往这边走过来。沙漠的夜晚是冰冷且没有光亮的。
但不知为什么,下方,氿儿被强光船下的亮光闪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也幸好有六音在,闭上眼睛的世界更为清晰。周围也没有任何庇身的场所。
六音的律在慢慢涣散,脚步声近了,氿儿没办法几步跨过地上的人,重新卧地,青烟拉起被割断的绳索以一种氿儿从小在村子里就见识过的结绳法快速打结。
那是淳朴的人们在生活中总结的智慧,能很紧的拴住物体也便于解结。
接下来便是一直闭着眼,等待着男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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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这醉鬼怎么再这睡着了?”一人踢了踢那个被氿儿敲晕过去的男人。
“马上都要验货了这货这时候掉链子,喂喂喂,醒醒。”另一人大力的拍打了一阵男人的脸。可是却毫无反应。
“没法子了,先把他放到一边吧;等他醒了老大来收拾他。”说话的人已经开始把地上绑着的人们拽起来。再用一种特殊的粉末抹在他们脸上,直接把人呛醒过来。
手背在身后,被穿上了可以和身后人连接在一起的锁链,一个接一个的站成了一排然后在匪徒的驱赶下下了沙舟。
身后仍然是无边的沙漠,面前高塔上不断移动的大灯强光刺眼。氿儿看着那队伍最前边站着的就是那个年轻的船长,和另一个人在交谈着,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不一会竟然有人来到她的身边解开了她背在双手上的连环锁,押着氿儿把她带到了那交谈的两人面前去。
她的脸被男人捏起来,就像买卖中的一个商品:“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样的脸,用她做原石是一定可以有好的成色的,你开的这个价至少还给我往上提五成!”
长得像老鼠的中年男人扶了一下眼镜,又提着油灯仔仔细细的观看氿儿的脸,随即点了点头,道:“还是异域的脸。”
“行,但最多四成,你们这些人贩子也不看看是哪个让你们这么逍遥的,给脸就收。”他收回目光,狡诈地重新看向船长。
他忍了一会,极其烦躁的挥了手:“成交成交。”
那老鼠脸的男人笑得放肆,对身后的人说道:“带进去。”
氿儿最先被人拉着,向着内走。眼前是一个出现在沙漠中的洞口,墙上只零散的挂着些灯,和外面相比并不算明亮。
从摆放在洞口的那些工具来看,这里有些像出产矿石的矿洞。不过里面倒是跟矿洞不太一样,别样的潮湿,甚至,氿儿还从那阴暗中闻到了一丝血的味道。
前面出现了几个穿着沉金色衣服的蒙面人,似乎每个人对他们都很尊敬。拉着氿儿走的那人点头哈腰对这那几位说道:“大人们,这是夏的原石,还请大人们过目。”
洞顶上方的灯突然大开,那被带来的人们被分开排成了一排,也就是在这时氿儿才注意到,那被带来的每一个,不论男女老幼,他们的五官都是美的,或是有些特别的,例如一个应该是染上了某种疾病的小孩,他皮肤雪白,现出不同常人的病色。
“这可都是上好的一些货色。”前面的人殷勤的说着。
几个金衣人就围着这三十几人慢慢的转着,眼睛从上往下打量着。
突然一人停在一位老人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惊呼:“好美妙的纹路!这是可以带去给皇帝陛下做供品的精美物!简直精妙绝伦!”他痴迷的欣赏着老人的双眼,氿儿也看过那位老人,应该是得病了,他的眼睛被某种晶体遮蔽眼珠,从外看就像玻璃一样,但应是盲了双眼。
那位老人被带走了,随后就有一双手摸在了氿儿的手臂上,“呜,异域的脸。”还没等氿儿看清那人,手上的绳索被一拉就被迫跟着那人往洞的深处走了。
直到侧身进一个新的洞口,幽暗的光只能熹微照着一点。等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再看清那光处,一阵令人作呕的感觉直涌上来,浑身的血都像是瞬间冰凉了。
——那微微灯光照着一个人,他以一种非常畸形的状态立着,腿被掰成了四五截,从他的喉咙开始,有一种异色的水晶穿透了他的喉咙,也紧紧吸附着他喉咙上的血肉,一直垂下来,他的半个身体都长满了水晶。
氿儿看见他的眼珠再转,他还活着。但那眼睛里的祈求和惧意像一柄剑刺穿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