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看见尘也不跑,只是立在黑夜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那一刻尘觉得他成熟得不太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尘还没说话,倒是那个小孩先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立在城墙上。”
尘提着红裙边落了地,再看向小男孩却是在反问他:“那你又为何鼓掌。”
尘看见那小孩的脸上有一瞬的诧异,那隔着夜色,看得也不真切。只听见他说:“‘你’……你不把吾当作幼童吗?”
“当然当作,可我看你那双眼睛清明,确实不像是稚子之态。”尘状似玩弄的说。
男童低了头,像是在思考,“你说的无可厚非,毕竟谁来看,吾都不过是一个年经不满十五的小儿。”
“那你为何鼓掌?”
男孩重新看向那远处仍剩下的一点火光,说的话倒是字字清晰:“因为大快人心。”
“哦?”尘挑眉,看向那个小孩。
“姐姐是聪明人,必是早就发现吾头上戴的冠。吾四岁戴冠为王,那些权贵们却以吾年纪尚浅为由,代理为政,将我圈禁在这皇宫之内,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过王。”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在下一刻有了一些起伏。
“吾自那以后发奋学习,不说饱读诗书。但对帝王心法也已略知一二。吾从来对他们享乐奢靡之风闭口不言,但是,他们不但戏弄我,更是戏耍我这北域内数十万的子民。日复苛税,掏空国库,我的国在被他们毁掉。”
“噗嗤”尘笑了一声,红纱掩过面,那双眼睛又看向男孩:“小皇帝心性倒是不小。可就凭你这小小身姿,又怎让人信服?”
“雪莲花看着一切……”他像是突然被哽到,“吾……吾会等来那天的。”
尘走近他揉了把他的脑袋,被反应过来的小皇帝愤怒的挡开了:“你……你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尘倒也不恼,只是乐呵呵的看着他,说了一句:“小娃娃还是太年轻。”她不再多于小皇帝周旋,最后转身前,像是又突然想起了,随口提了一句:“对了,那火是我烧的,我也不喜欢他们。”
在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尘就先一步走了,留下小皇帝反应过来又在背后喊她:“哎!你都没说你是谁,来干嘛的!皇宫岂是你等想来就来之地……”
尘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就当作是告别了,红烟又起,一踏过,就又下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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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音吹,头顶屋檐的落雪压了满厢,尘裹紧身上的绒衣。指尖奏起瑟,金星幻灭,从这亭子的空中散出去,竟然平白无故的隐在了夜中。在往前走,就要登上那天山了。皇宫的恢弘留在尘的身后,灯火通明但也冷清孤僻。
尘抚平弦,将瑟散进真原,再踏步就向着白沐雪山中走去。留下的脚印深深浅浅,但雪风一吹,就变成了空白的孤旅。
雪山,空无一物的寂静。独留些震碎人意志的风。
不知又上行走了几里路,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自顾自的向上走来了。这雪打在面上倒是叫人清醒些。掩过半膝的雪把双腿都冻得没了知觉。尘在那迷胧的夜里,竟从吹到嘴边化开的雪水里吃出些酒甜来。
不知何时起,她怎么变得这样了。
是啊,尘,取此字本意天下浮尘,一世青灯。
但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流连于花天酒地间,举杯共盏,觥筹交错,每日醉梦醉醒。
明明在记忆里的以前,她是掌门最得意的门生,是那人念了数年的师姐。
曾今的她看那人偷藏着酒好奇识醉,她拦不住,只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人喝完,然后醉的不省人事。她借着那人的酒杯尝了一口,涩意挥甜,下喉辛辣,难喝至极。只一口,那时的尘发誓此生必远离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