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季寻之的声音隔着窗板传来,"开门。"
门闩刚抬,季寻之就裹着风雪挤进来,手中密信还带着血迹:"临江闸守军的尸体今早被发现,全部一刀毙命。"
楚唤云吹了个口哨:"冒充官兵,劫持盐船...这伙人胆子不小。"
"不止劫船。"季寻之展开密信,"他们换了船上的货。"
烛光下,信上画着盐船的结构图,某处舱室被朱砂圈出,旁边标注:火器,足炸平一座城
五更天的临江码头寒风凛冽,抽的人脸疼。
楚唤云蹲在桅杆上,看着下方"官兵"搬运木箱。月光照亮箱缝中露出的引线,他无声地咧了咧嘴。
季寻之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看清了?"
"起码两百斤火药。"楚唤云偏头,嘴唇几乎贴上对方耳垂,"季大人,咱们这是第几次半夜幽会了?"
季寻之面无表情地拧了他一把:"正经点。"
"我很正经。"楚唤云突然纵身跃下,"正经地...抓老鼠!"
长刀出鞘的寒光惊动了搬运者,顿时哨声四起!
季寻之吹响警哨,埋伏在岸边的黑甲卫立刻合围。
混乱中,一个矮小身影窜向船尾,却被楚唤云一刀斩断去路:"去哪儿啊,林三小姐?"
"楚唤云!"
她袖中射出三道银光,淬毒的针尖直取咽喉!楚唤云闪身避开,却见对方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船舱内的火把。
"拦住她!"
季寻之的箭比声音更快,一箭穿透女子手腕。她惨笑着用另一只手扯开衣襟:"一起死吧!"
楚唤云瞳孔骤缩,扑过去将季寻之撞入江中。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半座码头,燃烧的碎木如雨坠落。楚唤云从水里冒出头:"季寻之?"
冰凉的手指突然从后方掐住他后颈:"我…在这。"
楚唤云转身,借着火光看清季寻之苍白的脸色,突然笑了:"季大人,你睫毛上结冰了。"
季寻之直接拽着他往岸上游:"闭嘴。"
翌日,文华殿上,陆昭听完禀报,指尖在龙案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所以林三小姐是前朝余孽?"
"不止。"季寻之递上密信,"她是前朝暗卫统领之女,这些年一直借林家身份潜伏。"
楚唤云补充:"船上火药是冲着临江大坝去的,若炸毁水坝,下游三州..."
"朕明白。"陆昭突然起身,"太傅,季师,你们觉得这些人为何执着于复辟前朝?"
季寻之沉吟:"前朝皇室还有血脉在世?"
"答对了。"少年天子从暗格取出一卷画像,"前朝末帝的幼子,当年被暗卫救走,如今..."
画像展开,赫然是位与陆昭年纪相仿的少年,眉间一点朱砂痣妖冶如血。
楚唤云吹了声口哨:"陛下这是要钓鱼?"
陆昭微笑:"不,是捕龙。"
窗外雪势渐猛,覆盖了宫墙朱瓦,却掩不住暗处涌动的杀机。
临江爆炸案的余波未平,帝都又起风波。
季寻之站在天督府密室里,指尖划过一幅巨大的漕运图。临江码头被炸毁后,南方的盐、粮运输几乎瘫痪,而更令人不安的是……
"督主。"谢存匆匆推门而入,"冀州传来消息,有人在查陛下南巡的路线。"
季寻之眸光一冷:"谁?"
"表面上是茶商,但..."谢存递上一枚铜钱,边缘刻着蛇纹与一道新鲜划痕,"他们在打听朱砂痣少年的下落。"
铜钱在指间转了个圈,季寻之突然想起陆昭展示的那幅画像。前朝末帝幼子的眉间朱砂,是当年宫廷画师最爱渲染的特征。
"备马。"他抓起墨色大氅,"进宫。"
楚唤云正教陆昭练剑,少年天子一招"回风拂柳"使得有模有样,突然剑锋一转,直指刚进院的季寻之咽喉!
"陛下进步神速。"季寻之两指夹住剑尖,面不改色。
陆昭收剑笑道:"季师来得正好,太傅刚才耍赖。"
"臣哪有?"楚唤云把玩着不知从哪摸来的玉佩,"明明是陛下偷学臣的步法..."
季寻之轻咳一声,亮出那枚铜钱。
楚唤云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冲陆昭拱手:"陛下,臣与季大人有要事相商。"
少年天子摆摆手:"去吧,朕正好回去沐浴了。"
待陆昭走远,楚唤云一把拽过季寻之:"哪来的?"
"冀州。"季寻之压低声音,"有人在找朱砂少年,还查南巡路线。"
楚唤云眯起眼:"老把戏了——冒充前朝血脉,煽动愚民造反。"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南巡第一站是不是临江堰?"
季寻之点头:"陛下要视察水坝重建。"
"巧了。"楚唤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程七刚查到,临江堰下游有个村子,近半年突然多了群外乡人。"
纸条上写着三个刺目的红字:朱砂村
三日后,伪装成粮商的季寻之踏入朱砂村。
村子看似平常,却处处透着诡异——田间劳作的青壮年太多,村民眼神闪烁,连孩童玩耍的歌谣都带着前朝腔调。
"客官买米吗?"一位老者拦住他,枯瘦的手指比了个奇怪的手势。
季寻之摇头:"我找朱砂。"
老者脸色骤变,突然高喊:"有奸细!"
数十个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手中农具寒光凛凛!季寻之袖中软剑刚要出鞘,忽听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住手。"
人群分开,一个眉间点着朱砂的少年缓步而来。他约莫十五六岁,白衣胜雪,腰间却悬着前朝皇族的龙纹玉佩。
"天督府季大人。"少年微笑,"孤等你多时了。"
季寻之瞳孔微缩。这声音...竟与陆昭有七分相似!
少年——自称"宇文昭"的前朝遗孤——亲手斟了杯茶:"季大人不必紧张,孤若要杀你,刚才就不会阻拦。"
季寻之没碰茶盏:"殿下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宇文昭指尖抚过眉间朱砂,"只是想请季大人带句话给当今圣上……"
"三月三,临江堰,孤要与他...共赏烟花。"
话音未落,祠堂四壁突然翻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火药桶!
季寻之暴起拔剑,宇文昭却已退至暗门处:"对了,替孤问候楚太傅。"他笑得天真无邪,"告诉他,孤很敬佩楚侯爷。"
暗门轰然闭合,季寻之刚要追击,整个祠堂突然剧烈摇晃!
"轰!"
楚唤云策马赶到时,朱砂村已陷入火海。
他踹开燃烧的梁木,在废墟深处找到昏迷的季寻之。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右肩,鲜血浸透墨色官袍。
"季寻之!"楚唤云声音发颤,手指按在他颈侧。
微弱的脉搏传来,季寻之突然呛出一口血:"三...月三...临江..."
楚唤云红着眼将人背起:"闭嘴,省点力气。"
回程的马背上,季寻之因颠簸而半醒,恍惚听见楚唤云在耳边咬牙道:"你若是敢死..."
他费力地勾了勾唇角:"...你待如何?"
楚唤云勒紧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陆昭听完禀报,竟笑出声来:"好个宇文昭,连朕的小习惯都模仿。"
楚唤云盯着太医给季寻之换药,语气森冷:"陛下,三月三的南巡..."
"照常。"少年天子把玩着玉佩,"他想看烟花,朕就让他看个够。"
季寻之突然咳嗽着醒来:"不可...临江堰下游有..."
"有三十八处暗桩,埋了足够炸毁新坝的火药。"陆昭接过话头,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朕都知道。"
楚唤云与季寻之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宇文昭那句话——很仰敬佩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