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名男子,便是她口中所说的中代购。
董只只迟疑道:“小扫儿,你整这么多,匀我五瓶嘞?”
刘祖全抖了抖眉:“我滴个亲娘来!威海帮?”
代购点东西,怎么还搞帮派?
董只只自称是青岛人,不知道什么威海帮,周末代购美妆护肤品,眼下独缺小棕瓶。
商场人多,陈鼎之躲在董只只身后,死拽她的衣角,一双惊恐的小眼睛,警觉地向四周扫视。
姐姐说带他来韩国旅游,一个景点也没去,成天在商场里瞎转悠,他严重怀疑董只只要像抛弃陈嘉弼那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他清楚记得,那天也是在人多的闹市街口。
现下又与陌生男子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觉得姐姐很有可能要把他卖了。
“我叫刘祖全,威海帮的,你做代购怎么还带个拖油瓶?”刘祖全挥手,招呼她到人少的地方说话。
董只只直言相告,家里没人带孩子,把弟弟一个人留家里,不放心。
免税店限量供货,代购众多,僧多粥少,韩代基本是潮汕帮的势力范围,但威海与韩国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很多威海人干起代购,两股势力不容水火。
刘祖全是威海人,定居青岛,见董只只是老乡,又带着个小孩,挺不容易的,心生怜悯,按原价出了五瓶给她。
陈鼎之腿短,走不快,纯粹是个累赘,看到街边韩式炸鸡,嚷嚷着要吃,还细嚼慢咽,耽误不少功夫。两人火急火燎赶到候机厅。
董只只此行收获颇丰,来时一只行李箱,背大书包。虽然陈鼎之也背着小兔子书包,不过里面装的都是零食。
装不下采购物资,她又买了两只行李箱,推三只大箱子,一路奔跑,惊喜地发现,刘祖全也在候机厅。
刘祖全瞥她一眼,摸摸下巴,摇了摇头:“你这哪里是代购,简直是把商店搬空,东西太多,会被海关扣下。”
买都买了,现在退货来不及。刚好一个中老年旅行团路过,操着方言,董只只辨出是青岛人,拉陈鼎之上前求助,声称带弟弟出来旅游,一时没撒住手,东西买多,怕被海关扣下,让她们帮忙寄放点行李。
她继承董莺的自来熟,还大方地把柜台送的小样分给阿姨妈妈。
众人见她是老乡,又带个弟弟,老年人心怀慈悲,外加山东人热情豪爽,便帮她分担行李。
眨眼间,两只行李箱清空,书包里的货物,被倒入仅存的一只行李箱,董只只轻装上阵。
一顿操作,看得刘祖全目瞪口呆。
他干两年代购,没见过这么牛的,三言两语哄得老阿姨眉开眼笑。
年纪不大,一副社会人做派,到哪都吃得开。
董只只原以为,靠这趟韩国行,能赚一万二左右,虽未报价,但她的同学都是不在乎钱的主。
然而刚下飞机,噩耗传来。
部分同学临时变卦,说东西不要了。
她坐在不锈钢椅上,锁眉抿唇,猛敲计算器,两眼一黑,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商品要烂在手里,其中不乏高单价商品。
这么算下来,这趟出行,不但没挣到钱,还要亏个两三千。
下了飞机,刘祖全见董只只愁眉苦脸,蹲在墙角,陈鼎之欢快地坐在行李箱上,来回滑。
“代购谈拢价格,收取定金,是行规,你第一次当代购,很多事情没搞清楚,就当付学费。”刘祖全觑她记得密密麻麻的账本,“这样,都是威海帮的兄弟,加个微信,我一会推你个朋友,你把多余的商品清单发他,有客户要的话,找你调剂,利润少点,总比放家里吃灰好。”
董只只把一家一当,全部垫资进去,与刘祖全萍水相逢,谈不上信任,但也只能这么办了。
陆续把商品邮寄给同学,再加上刘祖全介绍的朋友彭鹏帮她调剂出货,算下来,董只只做两天代购,挣了八千。
刘祖全和梁晓说得对,行有行规,先付定金,再跑腿赚劳务费,天经地义,董只只改变策略,对商品定价,每周末干起代购的营生。
她价格公道,渠道透明,质量有保证,童叟无欺,在老同学那边口口相传,积累不少客户,还与旅行团达成默契,东西多了,找人帮忙背货。
短短两个月,董只只大致摸清门道,连梁晓都开始跟着她混。
潮汕帮行事统一,分工明确,企图垄断资源。威海帮极其松散,无组织、无纪律,纯靠老乡相互帮衬。
因为她有威海帮小头目刘祖全做靠山,不惧潮汕帮垄断货源。
一来二去,董只只得知刘祖全家有妻室,住得离她家不远,周末代购,便把陈鼎之托付给他妻子胡秀莲。
学业之余,董只只每周末往返于青岛和首尔。
陈鼎之每次被送到胡秀莲那边,都以为姐姐不要他了,整日提心吊胆,只能通过努力学习,满足她的期望。
期末考试,陈鼎之综合成绩班级第十九,董只只答应过,考到全班前二十,就带他去游乐场玩,陈鼎之超额完成任务。
“姐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丢下我。”陈鼎之在人多的地方,有心理阴影,就怕哪天董只只把他丢那了。
董只只捏他鼻子,笑嘻嘻地说:“只要你认真学习,姐管你一辈子,走,我们一起去坐旋转小蜜蜂。”
中山路霓虹灯旖旎,繁华一片,董只只背兴奋过头,熟睡的弟弟,拐入幽暗的潍县路,进入建筑群墙面斑驳泛着灰黑的泰兴里,蓦然发现,陈嘉弼坐在她家楼下的台阶。
在黑幕里,一双深邃的眼眸,暗含怨愤和隐忍,盯着缓缓走来的董只只。
两人不声不响,一前一后,踏上积灰的台阶,董只只把沉睡的陈鼎之安顿好,把陈嘉弼带到门口:“你也看见了,我养鼎之都够呛,养不起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