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虞眼角湿润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踢开被子有些不满:“我就要拿下那孙子的人头,你可真会挑时间叫醒我。”
“就差那么一毫,若是老爷子让我带兵我也不至于成天做这梦。”闻青虞拇指掐着食指尖,颇为可惜地感叹了一句。
看着闻青虞痛惜的模样,白芜好笑地放好水盆,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枕头和一半在地上的被子。
白芜是闻老将军手下副将的遗孤,与自幼父母双亡的闻青虞不同。
闻青虞未开智时父母便殉了国,生前只生了她这么一个没带把儿的。
文武大臣之女都逃不过进宫选秀的命运,女儿已进宫为妃,闻老将军舍不得这唯一的一根独苗,只好谎报她的性别,从此她便以男装示人。
在军营长大,身边都是热血方刚、骁勇善战的战士,便也就养成了男孩儿般大大咧咧、豪爽的性子。
她自小不喜读书,军中无教书先生便由军医代授,把人气跑了好几个。
闻老将军一辈子驰骋沙场,识字读书看的大多都是兵书兵法,不像文臣那般能吟诗作词。
闻老将军教她读书,不屑教她那些专供妇女通读学习的女四书,她也不爱看那些诗词歌赋,偏爱兵法。
闻老将军知她喜欢,虽让她跟着军中能人学习身手和刀枪,但为了保护这颗独苗,从不让她上前线,这便让她念得连做梦都是打仗。
而白芜自出生就一直在京中成长,父亲官职虽不大,在京中地位不高,但是祖母教导有方,是典型的闺中淑女。
十岁那年失怙,祖母忽闻噩耗伤心过度跟着去了,扔下她和大她一岁的同胞哥哥存于人世。
这对无所依靠的兄妹在舅舅家受尽白眼和嘲讽,闻老将军不忍,便把二人接到身边,在那之后闻老将军便让她陪在闻青虞身边一同长大。
除去不忍,闻老将军也有私心。
孙女大了,女儿家的东西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方便和她说,白芜大她五岁,正好让白芜教教她,作作伴,别真演着演着真把自己当男儿了。
于是闻青虞是女身这件事,就多了白芜和她的兄长苍岩二人知道,军营里那些日日见面和她称兄道弟的汉子们均是不知。
“马匹、银两、换洗衣物都已备好,少主您真不打算带上我一同回去吗?”
白芜目露担忧,她自来到闻青虞身边,便从未和她分开超过一日,忽然要和她分开这么久,白芜是极其不适应和不舍得的。
闻青虞搓着眼角的眵目糊。
嗯,有些干。
接过白芜拧干的手巾擦脸:“全军整备回京,我和你哥先一步回去是给我姑母撑腰的,脚程赶,你身体不好还是跟着大部队一块儿回去吧。”
遭到嫌弃的白芜委屈地望着闻青虞。
* * *
白苍岩面色重重地从闻老将军营帐走出,听到营外靴底碾沙声,他的目光触及帐外等了许久的闻青虞和白芜,连忙收敛情绪。
白苍岩是白芜的兄长,他长了一张秀气知礼的脸,体型高拔,除了肤色有些黑之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武夫,倒像是书塾里诗书满腹的书生。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他少时饱读兵书,失怙后便到了军中历练,短短几年,便以常人所不能及的武力和智慧成为了军中最年轻的副将。
惹得闻青虞羡慕不已。
闻老将军一向不许闻青虞插手军中事务。
方才白苍岩脸上的沉重她皆是收于眼底,奈何她向来是个心大的,她没有往深处想,以为他是舍不得这自由辽阔的塞外。
待白苍岩站定与二人身前时,闻青虞点着头感同身受地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意思。”
白苍岩怔了一瞬,随即有些无奈看向白芜:“哥哥不同你一起,小心身子,现今军医不忙了,若有不适定不能忍着。”
白芜性子温婉,笑意中带着宽慰,轻声应下。
军医提着木制药箱,行色匆匆地进入闻青虞的视线内。
闻青虞嘴角的弧度归于平淡,目露疑惑:“阿叔,你这是?”
军医鬓边冒着汗意,焦急之色不言而喻,正要回她的话却收到白苍岩的眼色。
白芜眼见白苍岩剑眉紧拧,唇线紧绷摇了摇头。
不由得也觉得疑惑:哥哥在瞒些什么?
军医反应极快,在心中立马想到了应付之言。
“日常诊脉,这不,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忙过头就误了时辰,避免老将军久等,少主此次回京保重,我就不送了。”
说完抱拳作礼。
闻青虞点头,侧身让路:“如此您先忙,我和苍岩也该启程了。”
白芜拉住闻青虞衣袖:“少主不与将军辞别么?”
闻青虞摆手:“不了,让阿叔好好替他看看吧。”
闻青虞和白苍岩奔波了几天,历经了好几个乡镇才进入寸城。
集市上不允许骑马,她牵着黑马和白苍岩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眼睛被这里的繁华所吸引。
城中卖糖葫芦、字画、香囊还有胭脂水粉首饰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时不时会经过几辆马车,客栈酒楼、茶馆,鳞次栉比,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现象。
这和闻青虞印象中的寸城不一样。
前些年的寸城深受战火苦难,这儿全是残垣断壁,除了早早收拾东西逃命奔波的人,守在城中的就只剩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儿童,成年男性为护家园,几乎都充了兵。
直到闻老将军带兵平定战乱,镇守塞外,这才得几年安稳日子过。
如今,摇摇欲坠的房屋建筑经过修缮,恢复了以往的面貌。
看着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闻青虞顿感欣慰,爷爷这些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闻青虞鲜少进城,随着队伍不是在高原就是在沙漠戈壁,环境较为恶劣。
不似这城里,如今她看着这繁荣的街市是怎么看怎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