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云湘约你见面说了什么?”
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令她很不爽。
身旁陆歆蕴还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更不爽了。
顾灵微阴阳怪气,“少爷请去问你女朋友好吗?给你俩缠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对方声音又冷又硬,叫了声“顾灵微”,仿佛能震慑她似的。
顾灵微冷笑回敬,一字一顿叫:“谢——承——舟。”
“谢……谢承舟?”陆昕蕴目瞪口呆,“你,和谢承舟?”
顾灵微捞出手帕糊她脸上,换只手拿手机,游开一段距离。
“三月底做电休克治疗,醒来她全都忘了。”男人耐着脾气解释,她都能想象出眉头紧皱的臭脸。
“连你也忘了?”
“嗯。”
“……”
一个精神病,一个神经病,还真是绝配!
顾灵微摸脑袋回想,“她那天把我叫去,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比如我和你郎才女貌很般配,请我以后好好照顾你,还有你的喜好你的缺点你的……呃……嗯……”
“嗯哼,性癖。”
谢承舟:“……”
陆歆蕴:“……”
“我也很无语哈。”顾灵微打个哈哈,“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说没什么,又说想和你好好过日子,请我离开你。”
“反正就前言不搭后语,奇奇怪怪的。她跳楼可和我没关系啊,你别……”
“知道了。我要的东西,尽快弄到手。”
*
铃声在湘山工商大学校园回荡,沈听棠收拾好课本,往外走。
“沈听棠,你留一下。”
叫住她的是《刑事诉讼法》任课老师,兼法学系主任,姓李,沈听棠在他手下做过项目。
李主任挎上单肩包,拿起保温杯,从讲台下来,“正好饭点,一起去食堂吧,顺便跟你聊点事。”
高峰期,食堂熙熙攘攘,李主任带她上顶楼的教职工食堂用餐,相对安静。
两人坐定,李主任开门见山,“听棠啊,你有没有继续深造的想法?”
沈听棠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李主任。
“目前你的GPA排第二,我们系三个保研名额必定有你一份。”
李主任笑了笑,“我有个老朋友,在钱江大学高就,叫许维,挺有名的你应该听说过。”
沈听棠点头。
“他看过你的论文,对你特别满意,所以托我问问。”
“谢谢老师厚爱。”她苦笑为难,“我的家庭情况您也了解,请允许我考虑考虑。”
“那肯定。”李主任拧开保温杯,“事关重大,你好好考虑。经济问题不用操心,亿通集团对湘山十六校的资助会持续好几年,老许给的补贴也不会少,主要是和你的家人……哦哟……”
保温杯一斜,水洒了。
沈听棠连忙翻纸巾,带出一只银耳环,挂在纸巾袋上荡两下,掉在桌上。
“这耳环挺别致。” 李主任拾起来还她,“不便宜吧?去年我女儿花光存款买它家的项链,可把我们老两口气坏了。”
沈听棠接过,一股脑塞回包里,扯出一抹笑。
这对耳环,她查过,意大利老牌子,价值两百多万。
如此贵重的东西,那个女人随手就丢给了她,日子一定过得很好吧。
第一次见那个女人,是在青苗幼儿园附近,她救下她女儿文婷。
卫生间再见面,女人似乎没有认出她。
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会把萍水相逢的路人放心上。
沈听棠夹一块苦瓜放进嘴里。
好苦。
好腥。
拳头落在身上,血和泪渗进唇缝,被两三个人围困着拳打脚踢。
“赔钱货”、“贱人”诸如此类的谩骂互相唱和,她弓成虾状,抱紧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才将眼睛掀开一条缝。
狰狞的嘴脸不断放大——啊——云湘惊坐而起。
扭头望向大玻璃窗,湿发糊满脸颊,她抬手拨开,踢开被子下床。
外间只开一盏落地灯,暗暗的冷白色照亮空荡房间。
谢承舟不在。
她轻轻压下门把手,探头出去张望,走廊也没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不要留在这,睡觉必做噩梦的地方,她一刻不想再待。
循着绿标跑向电梯间,尽头处,墨绿玻璃门后阳台,男人凭栏而立。
烟雾缭绕,一点橘红萤火在他指间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