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护下成长会让自己变得软弱。
这是出身名门又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小听雨切身的体会。
——自己应该远离那些会让人变得软弱的事物。
在发现自己晚上睡觉会有梦魇后,莫依眠做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狼仔给她,软乎乎地很好抱。
听雨默默看着那像是玩世不恭的女子精心为自己编制着科学合理的复健和饮食计划。
——你会变得软弱。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了。
——西门听雨,你没有软弱的资格。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将自己赶出家门的男人居然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下落,并在她决意离去的那段日子里,突然出现在了莫依眠的门前。
易孤云对听雨的进度很是不满,甚至不惜与自己毫不相识的女子针锋相对。
——没有剑客不会受伤。
男人尖锐地指出。
——我的病人,我会负责到底。
莫依眠丝毫不愿退让。
最后男人莫名住了下来。
听雨白天习剑,晚上新伤旧伤地一起接受治疗。
医用手套被拉紧,弹在肌肤上是“啪”的一声脆响。
像是一心沉浸在复仇里的小孩对周遭变动并没有很在意,尽管似乎有了依靠,但她却不像同龄的小孩那样会找哥哥姐姐撒娇,也不要别人督促,总是自管自地默默练武、看书,亦或是爬到山峰上那颗最高的树顶眺望着远方静静地发呆。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笨狼,”女子兴趣缺缺地拨弄着独眼老狼的耳朵,“你不陪陪你家的那只小笨狼嘛。”
倦倦地趴伏在地上,灰狼反射性地微微抖了抖耳朵,抬起那只幽绿的独眼看她。
——它的年纪大了。
易孤云从女孩的一堆习题中抬头看着她们,微微蹙起了眉。
“怎么,”慵懒地在柔软的长毛绒毯上翻了个身,女子窈窕的曲线诱人,她对男人挑了挑眼,有些似笑非笑的,“她作业做得不好?”
“不,”易孤云合上一本数学习题,垂下眼看起了作文,是听雨对一项刚出台政策的分析说明,带着论证附着资料出处,语言简明却也写了近乎千字,“她资质很好,也确实努力。”
虽是夸奖的话,但男人语气平平并没有什么额外的骄傲情绪。
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没想到易家的独子居然会愿意为西门家的小孩如此劳心费力。”
“我们需要替她找一位导师,”没有理会对方多少有些意有所指的话,易孤云低头划出了几句有失偏颇的观点,在旁做上了标注,不疾不徐的语气沉稳,“我很快就不能继续辅导她了。”
莫依眠扬起了眉。
“她是个才十来岁的孩子。”
“一个需要懂得怎么从‘道’的层面上看问题、学会如何从‘器’的角度上操作的十来岁的孩子,”易孤云对上了她的眼,漆黑的眸色幽深,“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你还没有回答我,”莫依眠将上半身支在了桌边,吊带有些松,但她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胸前几乎呼之欲出的浑圆,只是歪了歪脑袋,两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为什么会对西门主家的大小姐如此上心?”
易孤云没有说话。
——他记得那瘦骨嶙峋的孩子腰背笔挺在屋前跪了整整三天的样子。
——也记得她两眼中凶狠而偏执的倔强。
他收起了女孩的作业。
“你也可以教她,”男人答非所问,“不管什么她都学得很快。”
“我可是有在辅导她外语的。”女子笑眯眯地不以为意。
“你可以教教她基本的餐桌礼仪,”看着女孩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易孤云对她一刀扎起牛排就撕咬起来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不用特意去认可那些观念,但规矩还是要做起来。”
“嗯···”莫依眠若有所思地看着西门家大小姐狼吞虎咽的吃相,“确实···”
她愉快地将“餐桌礼仪”的概念一路延伸至了厨房。
“我也觉得~”女子心情极佳地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转了转卷着意大利面的餐叉,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那头小笨狼的学习能力真得很强呢。”
男人不置可否,叉起一颗肉丸吃下,眼神侧了侧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女孩。
小听雨闷头闷脑地模仿着视频中展示的用餐步骤,刀法熟练地将牛排切开,又别扭地用叉往自己嘴里塞进了一小块。
感受着口中浓郁肉香在舌尖味蕾上绽放,易孤云沉默地将原本想制止对方耗费过多时间精力在厨房里的话和肉丸一起咽了下去。
——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女孩并没有在意两个大人究竟想做些什么,也没有在意他们有什么安排,她只是像块海绵似的野蛮吸收着所有对方能教导自己的东西,对他们在“育儿理念”等方面的分歧辩论也有些熟视无睹。更何况,两人的“争执”到最后总能发展成一种奇怪的共识。
这天她从后山回来,不经意地走进客厅时,女孩微微愣了愣。
妖娆性感的女子将惯常冷漠的男人抵在了墙边,不知两人在谈论着什么,莫依眠一指若即若离地点在了他的胸口,脸上笑眯眯的有些轻佻。
易孤云正面无表情地垂眼盯着她,墨黑的双眸未见一丝情感。
不解地看着他们,小听雨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易孤云漠然将霸道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淡淡推开,像往常一般腰背笔挺地沉稳转身离去。
小听雨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疑惑地盯住了他的耳根。
——那里隐约泛起了一片狼狈的暗红。
对这些事情并不敏感,她转头便忘了这一茬,专注地投身在了更重的训练量上。
直到某一天,女孩神使鬼差地自睡梦中惊醒,但如何也记不清梦境中发生了什么。揪着莫依眠给她缝制的小狼仔,她却怎么也无法静心。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小听雨滑下床找到她的卧室,未曾多想便推开了门。
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
床上两人不着寸缕地交缠在了一起,本就魅惑的女子脸上带着红晕更是妖孽异常,都是警觉极高的类型,易孤云眼疾手快地拉起滑落的被子遮住了两人的下`身,顺手抓过一个什么便挥了出来,“砰”的一声就撞上了门。
后退了两步,小听雨怔怔地看着那扇被关紧的房门,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草草冲了澡的男人沉默地推门而出,抱起还僵立在原地的女孩将她带回了卧室。
小听雨两眼有些直,但易孤云注意到了对方微微蹙着的眉头,知道她只是在努力地思考消化。
——小孩子的心思又有几个人能窥破。
莫名“被迫”学过儿童心理学的莫依眠在简单梳洗过后也坐到了她的床边,斟酌着词句,而后却是放弃了隐晦的修饰,简明扼要地直接将两性关系和情感理论讲解了清楚。
——养小孩好难。
还没当上父母就惨遭各种养育棘手之事的暴打,莫依眠默默地觉得自己心有点累。
小听雨用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自己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开口。
“那作为利益交换呢。”
——这实在不是一个孩子该问出来的话。
莫依眠和易孤云再次对视了一眼,女人启唇正欲出言,却被男人轻轻制止。
易孤云探究地扫视着女孩皱着眉像是在困扰着什么的表情,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你想作为哪一方?”
他简单地反问。
——这也实在不是一个该向孩子问出的问题。
听雨别扭地舔了舔嘴角,局促不安似的在床上扭动着身子。
“我不喜欢。”她最后小声地开口。
也不知道她是指不希望自己被情感所牵扯,还是不喜欢那些肢体接触。
易孤云依旧研究着她。
“那就别让自己陷入被动。”他很是直白地道。
小听雨皱眉又想了一会儿,接着却很快地点点头,脸上表情像是释然了。
并不希望在女孩面前直接发生争执的莫依眠一直忍到了双方回到卧室,把房门一关,她转头便向男人发起了诘难。
“因为她没有办法当一个活在童话中的小公主,也没有办法成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男人冷静地反驳,“所以根本不需要给她灌输一些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微微蹙起了眉,女人开口:“但这是基本的——”
——道德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