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回家时,听雨正在颠锅。
嫩黄的蛋液在锅中柔软地卷起,松松地裹着流心凝成了形状。
厨房中弥漫着牛肉咖喱的浓香。
女孩从容不迫地将松软的蛋饼抖在了压成纺锥形的咖喱炒饭上,拿起尖刀娴熟地一划,蛋皮裂开,尚未完全凝结的蛋液流心顺着缓慢绽开的薄嫩蛋饼温暖地淌下。
她舀起两勺粘稠的咖喱酱汁,在上淋出了漂亮的曲线。
斜倚在了门边,罗宾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动作。
小家伙应该知道自己和安琪尔的那场友好交流了。
她很好奇这头“疯狼”对此的反应。
似乎是觉察到了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女孩回过头,看见她时便冲着她笑,浅浅地露出了八颗牙,眼中漾着温和的水光粼粼。
她说,可以洗手吃饭了。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微一蜷。
听雨没有在吃饭之时谈正事的习惯。
所以尽管女人一直在用沉思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她还是维持着食不言的良好餐桌礼仪,虽然吃得很快,但依然循规蹈矩地每一口都要嚼上起码25次。
咽下最后一口蛋包饭,她放下勺子,仔细拿湿巾擦了嘴,这才抬头平静地对上了女人那双湛蓝的眼眸。
“你——想要问我什么问题吗?”
语速缓慢,女孩平心静气,脸上神情毫无波澜。
罗宾发现对方的气势有些变了。
不是那个会在自己面前脸红害羞手足无措的小家伙,也不是那个位屈于自己之下会听从她指令的巴洛克华社员工。
这个年纪小了自己快十岁的女孩在用她“老大”的身份,以一种很平等的地位与自己谈判。
她甚至可以察觉到对方身上隐隐传来的压迫感。
她抬了抬眼,笔直看进了她那双深色的眼眸。
眉目寡情,女孩的眼里有着疏离的淡漠。
听雨觉得自己有些烦躁。
她很想习惯性地去咬自己的嘴唇,但她及时地将这个明显表现出自己沉不住气了的表情控制住。现在这个状况,不适合她做出这样浮躁的举动。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目前这样的情况。
狼家的规矩很严,若是有人欺惹到成员身上,内斗便酌情根据家法帮规伺候,外斗则必定是要成倍还回去的。
有这样一个强力的后盾,可能也是为什么她的手下总是会那样忠心的原因。
听雨很照顾自己人,在她穿越之后,她把这条规矩也一并带了过来。
但目前这个处境对她而言,着实有些棘手。
罗宾不是她的人。
但安琪尔是。
她没有袒护罗宾的立场和身份,却有向她“要个说法”的义务。
尽管她相信安琪尔并不会去介意这些,但听雨从未因为自己身居高位便玩忽职守地逃避责任。平常时期,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事情失控,她比任何人都更苛责自己。
她的率性而为与心高气傲是建立在她亲手打下的资本上的。
然而撇开这些,罗宾却是她想要追求想要去哄去宠的女孩子。
从未有过感情经验的听雨对这情形措手不及,只觉得自己当前很是茫然无措。
她缓缓捻了捻手指。
“我昨天和你那位朋友聊了聊,”罗宾喝了口咖啡淡淡道,“她对你评价很高呢。”
她说,老大待他们都很好。
她还说,老大对她没有恶意。
“西门听雨,”罗宾支着下巴两眼直直地看着她,脸上像是在笑,眼中却带着与对方如出一辙的淡漠,“你为什么会停留在这里?”
听雨抿唇却是笑了笑:“这是迟来的面试么?”她抬眼细细扫过了对方的脸庞,这才缓慢道:“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她默默在指间摆弄着一张疯狼的扑克牌,“你可以直接问,我不会骗你。”
女孩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浓烈的情感。
罗宾觉得自己眉心莫名一跳,一句问话便涌至了口中又很自然地吐出。
“你想和克洛克达尔找一样的东西么?”
女人这样问她。
听雨突然觉得很好笑,她也确实真的笑了出来。
“抱歉,”她看到了罗宾脸上的表情,知道对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正色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一个是最高司令官兼副社长,一个是专门处理疑难杂症的‘危机时期’,然而聚在一起这样理所应当地···表现出丝毫没有准备对巴洛克华社忠诚尽心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不给沙鳄那王下七武海面子了。”
她以为罗宾也会笑一笑,然而她没有,她只是冷静地看着自己,并微微皱起了眉。
听雨不自在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觉得自己更喜欢女人很“不老实”地来逗她,而不是现在这样两人极为正式地在桌边谈话。
这种严肃的氛围让她很沮丧。
但她知道对方不可能会轻易地来信任自己。
听雨垂下了眼,有些自责。
罗宾一路走来被不断地出卖不断地放弃,普天之下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当然会来怀疑自己接近她的动机。
唯一支撑她的就是找到真正的历史文本,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当然会来警惕自己是否会破坏她的计划。
听雨终于忍耐不住地咬起了唇角。
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一些的,只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知道历史文本,我也知道这个国家的某个密室里有这么一块东西。”
听雨原本是没有准备如此单刀直入的。
但她很担心罗宾会认为自己想去摧毁阻碍她的梦想。
“我不是因此而来,也无意去争夺所谓的古代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