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桑忱略过他径直去检查那盆玉的时候,文凛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只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咔嚓一声碎裂,然后叮铃咣啷散落一地。
向来没心没肺的文少爷鲜有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机会。
如果他再多读点书,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叫自作多情。
文少爷捧着稀碎的少男心,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问,但强行忍住了。
他决定了,就这样一直默默地看着桑忱,打算看他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重伤人士!
待到桑忱终于确认那两盆玉珊瑚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连皮外伤都没有的时候,他才猛然注意到一件事——文凛已经安静很久了。
不符合他的性格。
就算是不说话,文少爷也坐不住,而一旦动起来经常要弄出些声响。
这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有很强的存在感。
这么安静,少有。
桑忱倏然转身,正对上了文凛的眼神。
那眼神,要怎么说,包含着受伤,失落,不可置信等等诸多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实在太过于复杂,叫桑忱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文凛幽怨看他一眼,“怎么不给那玉抱着,不然等会风大了吹坏了怎么办。”
桑忱一脸“还是你想得周全”的表情,作势转身:“对哦!”
文凛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
让你多嘴!
可没过一会又瞧见了桑忱绽开的狡黠笑容,才恍然对方方才只是在开玩笑。
恼羞成怒之下,文凛反而冷静下来,他弯下.身,十分刻意地揉着自己的膝盖,紧皱眉头,一副疼痛难忍的神色。
别看他现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膝盖处也并没有传来痛意,但是——
他刚刚才撞上了桌角,这么脆弱的地方,这么坚硬尖锐的桌角,这么用力的碰撞,再加上这么久都被桑忱冷落着没有处理伤势,肯定已经重伤了!
轻易好不了的那种!
没感觉到疼痛肯定是因为疼懵了,身体感知出现异常了!
他要双腿残疾了,以后再也走不了了路了!
纵然桑忱再如何聪慧早熟,他到底也还是只是个十岁的少年。他可以察言观色,窥伺效慕,但最多只学到皮毛,远没有到一眼能看穿文凛的伪装的程度。
“怎么了?”他关切问,敛了脸上笑意,也不再是玩笑语气,认真了起来。
“我受伤了。”文少爷指着自己的膝盖,可怜兮兮,并且大言不惭地用上了受伤这样程度重的词语,试图引起桑忱注意。
并且在桑忱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将那两盆玉珊瑚往身后档。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想到过以前在跟同龄人打架的时候,动辄鼻青脸肿也一声不吭的光辉事迹。
——如果不是受伤的地方太过明显,以至于被家里人发现了,以文少爷的性格,受伤这种事,直到痊愈了都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面,男人身上带伤是荣誉的象征,而诉苦这种行为,则是变相的示弱。
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记不起自己的原则,指着早就已经不痛、更没有任何伤痕的地方,一脸认真,大言不惭地说,“简直就是重伤。”
桑忱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真的。
毕竟他是真的很容易受伤,哪怕一些极轻微的磕磕碰碰,都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片的青紫淤痕,虽然很快就能消失,但也令他的父母头疼不已。
——若是对桑忱身上这种淤痕习以为常,那么在他的身体真正受到伤害时,他们就会难以辨别,甚至可能忽略过去。
代入自身情况后,桑忱并没发现任何不对。
——他没有意识到,文凛是同他不一样的。
他担忧得十分真情实感,看着文凛的腿,一副想摸但不敢摸的样子,“那怎么办,这里有伤药吗?”
“没有。”文凛坦然摇头,这房间还是紧急布置的,只粗略放了些大件生活器具,像伤药这种零散小物件,一般是在居住的过程中慢慢增添的。
“那我去找余大哥,他肯定有。”桑忱想到了余昔,方才对方进来搬浴桶的时候,他碰巧瞧见了余昔胳膊上缠着厚实的绷带。
文凛不理解,怎么话题就从他跳到余昔了,而且,桑忱又是改口叫大哥改得这么快,还有,他又怎么确定对方身上有药的?
文少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不用药,我忍忍就行。”文凛一下子眉头也不皱了,腿也不疼了,一下直起身子,走起路来简直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桑忱一开始确实是没意识到不对的。
但……这也太刻意了。
哪有重伤这么快痊愈的,傻子也知道对方装病在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