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吧。”
“还是你最好!”何希音穿上。
周拓笑:“那就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何希音穿上衣服,摸到口袋里竟然有几张彩纸。
她拿出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周拓接过,从旁边的桌子上拿笔在彩纸上写字。
何希音凑近:“你写什么呢。”
周拓放慢速度,一笔一划地写给她看——
‘何希音。快点好起来吧。’
何希音转头看吊瓶:“马上打完了。”
再转头,那张纸已经被叠成纸鹤,周拓叠完最后一步,伸长手,把纸鹤放在她头顶。
“顶鹤。顶鹤。”周拓用方言说,“依定鹤(一定好)。”
何希音无语:“什么烂梗。”
点滴结束,夏文斌提来两份煎饼:“饿不饿?要不要补充点?”
“好呀。”何希音伸手。
周拓道谢:“谢谢夏叔叔。”
夏文斌分别给出:“周拓的加鸡加肉松。希音的加肠加蛋不要香菜。”
“Bingo!”何希音咬着酥脆的煎饼,眼睛滴溜溜地转。八月盛夏,夏文斌被她下楼,在医院忙前忙后,背后湿了一大片。他记得周拓的喜好,记得她的喜好,在她需要的第一时间回家。
何希音咬着煎饼,只觉得眼眶温温的。
陈阿姨走过来:“晚上可能要晚点开饭了。还是我们出去吃?”
周拓这才发现她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出去吃吧。”
夏文斌接过袋子:“晚上来我家吃。我做饭。”
陈阿姨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
“那我给你打下手。”
“好。”
~
回程时,夏文斌再三叮嘱何希音的两只手要放在腿上,不要压到。确认她系好安全带,坐好了,他才绕到前排的副驾驶落座。
坐在后座,何希音想到来时,夏文斌陪她坐在后排,帮她系安全带,反复确认她哪里不舒服,问她有没有头晕,问她有没有恶心想吐。
夏文斌的性子温吞,做事细致,也慢慢的。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着急,甚至有些乱了方寸。在医院,护士问他是何希音的爸爸吗?他顿了顿说他是。
爸爸这个称呼代表的不止是一种关系,也是一种认可。夏文斌和何乐仪结婚两年了,对何希音很好,但她一直没有改口。她认可夏文斌是何乐仪的丈夫,但不认可他作为自己的爸爸。
在今天之前,她的爸爸只有牧辽。
夏文斌扭头:“家里冰箱还有一只鸭子。做冬瓜鸭汤可以吗?还是要排骨汤?”
“都行。”何希音耸肩,“你决定吧。爸。”
夏文斌愣了一下。
旁边两人也转头看过来。
何希音依旧是那样表情冷淡的,有些酷,努力装作很平常地说:“爸。”
夏文斌点头:“好。那我做冬瓜鸭汤吧。”
“刚刚医生说你有牙痕,湿气有些重了。冬瓜鸭汤健脾化湿、祛暑除热。你妈也喜欢这个。就做这个吧。”夏文斌絮絮叨叨地说着,尽力掩饰惊喜导致的语无伦次。
何希音抬头。
后视镜将车内每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夏文斌偏头,看向窗外,嘴角勾着,微微颤抖,他拿下眼镜,用布擦拭,重新戴上的时候,指背偷偷擦过眼角。
何希音叫这一声。
不止是因为今天,因为他对她的每一天。
—
两个人行动受限,只能困在房间,时间仿佛按下慢速键,过得很慢很慢。
暑假作业写完了,假期竟然还有一半。
何希音画上作文句号,抬高手伸懒腰:“写完啦!我的作业都写完啦!”
“周拓,你呢?”
周拓努嘴,示意她看桌角。
他的练习册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角。
“早写完了。”他说。
何希音长‘嘁’:“你当然写得快了,你的手又没骨折。”
“我没和你比谁写得快。”
“哼。”
“你在干嘛?”何希音好奇。
周拓拿着那张纸很久了,这几天他都在低头贴纸,她还以为他是在写作业,现在凑近看,发现他竟然在贴造景贴纸。
再看桌面,他已经贴好十几张了。
“你怎么也贴这个了?”
“学你。”
“哟。”何希音忽然来了兴趣,尖声细语,“你也有学我的一天。”
周拓的工具比她齐全,直钩镊子、弯钩镊子、刮板、笔刀,连软胶底板都买了。也对,他做什么都很认真,都要做到最好的。
何希音欣赏他的造景贴纸。
周拓的造景特别细致,底图背景他没有用现成的,是用十几种纸胶带粘贴出来的。
好熟悉的背景。
何希音盯着看。
“这是电影里的海滩!”
“是。”
上周,高考成绩出来了,乔喻考上理想的大学,社团同学组织聚会,庆祝他考上大学,也是他的送别宴。聚会结束,乔喻送她回家,经过影院,看到宣传屏上的海报,何希音想看,乔喻刚好有时间。两个人就一起去看了。
电影是在夏宜市拍的,两个人一边看电影,一边找主角去了哪些地方。
主角在海边相遇,也在海边告白。
延长的海岸线,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细软的黄金沙滩,细碎的贝壳,时不时冒出头的招手蟹。
电影把夏宜市的海滩拍得很美。
电影结束,何希音还沉浸在其中,好多天走不出那个场景,对着周拓不停发出感慨:“好想去海边啊!”
可惜,这个暑假他们没有办法去海边。
但周拓用纸胶带粘出了海滩,粘出了蓝天白云。她趴在桌边,贴在海螺贴纸,听着他拿着刻刀在贴纸上滑动,细微的震动,透过木板再传到她耳朵,像海浪的声音。
“周拓。你贴的真好。”
周拓的眸色却沉了些。
“知道贴纸要贴好最重要的步骤是什么吗?”
“是什么?”
“顺序。”
周拓拿出几张贴坏的:“顺序不对就会乱成一团。”
“是啊。我知道呀。”何希音坐直,拿过一张没贴的,“我可注意顺序了。毕竟这东西只能贴一次。”
“像这种重要的大背景,大块贴纸一定是在下面的。”她说。
周拓眸色又暗下去:“是啊。先出现的却成了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