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音响起,是喻珩的手机。
还没等付悠反应过来,喻珩就黑了脸,紧锁着眉打开手机。
陈岩肃:@所有人为了团结同事,增进情谊。这个周末所有员工去隔壁天葵市石斛山野营团建,无特殊原因不可请假,请假的写申请书私信我(死亡微笑)(死亡微笑)(死亡微笑)
由于两个人靠得太近,都没有反应过来。付悠一撇眼就能看到喻珩手机上的消息。
毫无社会经验的付悠微笑起来:
“团建诶你们公司这么好?为什么是周末……”
再抬头一看,身旁的人脸青一阵黑一阵,嘴角紧紧绷着,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化身暴龙战士喷火了。
付悠默默撤回下半句话,点点头道:
“那……你周末就不过来了?”
喻珩耷拉着头,像被世界抛弃的大狗一样,咕噜两声就要哭出来了。直到诊所大门打开,一个失魂落魄的打工人飘了出去,付悠都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在日历上打两个问号,以示行程不确定。
喻·行尸走肉·珩回了家仍旧不死心,反反复复打开关闭聊天框,还是下定决心尝试一次。
玉.:老板,我最近失眠有点严重,预约了周末去看病。团建我就请假不去了。
“对方正在输入……”立刻亮起,闪烁片刻却消失了。
正当喻珩疑惑时,电话界面直接弹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再不甘不愿也没有办法,喻珩接通电话。劈头盖脸的质问从手机中倾泻而出,让他只想把手机扔得远远的。
“喻珩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参加团建,就是不想团结集体!你是对公司有什么意见吗?对同事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失眠会死吗?不会吧。那你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小事来破坏公司的团结一致?
这次团建就连保洁都会去,你不去?做人不能太特立独行了。”
一股无名火在喻珩心底熊熊燃起,他张了张嘴,来不及打腹稿便脱口而出:
“我失眠生病还不是因为公司,没让公司赔偿就算了……”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出,陈岩肃的更是如烧红的锅泼上了油,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喻珩你是在要求公司赔偿你吗?公司给你学习的机会,你就是这样报答公司的?做设计行业的谁没有点职业病,怎么别人都可以坚持,就你不可以?喻珩你不要以为自己比别人能力强,你也没——”
“嘟——嘟——嘟——”
挂断电话后,喻珩的指尖一直悬在手机上,轻微地颤抖着。
挂断提示音响了很久很久,喻珩也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程与风:老子真是服了那个脑残陈岩肃,什么时候团建不行非要周末团建?
程与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去年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在团建的时候逼我们带电脑找灵感,在荒郊野岭里交稿。
程与风:这次又是郊外野营,小喻你身体受不受得了啊?
除了老爸和小爸,可能也就只有程大哥会这样关心自己了。
好像有什么热热烫烫的东西在眼眶里滚动,喻珩没管,任由它们放肆流淌。
眨了眨眼,将被晕染开来的模糊视线聚焦。喻珩缓缓回复道。
玉.:谢谢程哥,我没事的。可以参加。
长叹一口气之后,喻珩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时间。
正好是十二点。
新的一天,新的折磨。
算起来,他已经在好梦诊所治疗了半个月。说是治疗,其实真正有效果的大概也就是缩在懒人沙发里睡的那一觉了。
喻珩打开备忘录,敲下新的一行字:
10月27日,睡眠时长:两个小时43分。
写完他又往上翻了翻,只见上面已经有了从10月13号至今的所有睡眠时长记录。
从六个小时到四个半小时,再到三个小时,现在已经只有两个多小时了。
喻珩感觉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慌张地跳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即使是付悠的诊所,也只能缓解这么一小段时间吗?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个名字奇长的罕见病,自己要在不到三十岁的大好年华永远躺在ICU里,永远合眼,只留老爸小爸还有少得可怜的朋友担心吗?
想到这里,就连气管里都像扎上了刀片,每一次呼吸都是饮鸩止渴。
喻珩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面,背靠着床,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
他一直没有烟瘾,总听抽烟的朋友说,抽烟能放松心情舒缓压力。他总是无奈摇摇头,表示对身体伤害太大。今天却格外想要来一根烟。
反正都要死了,对身体有没有伤害又有什么区别呢?
烦闷间,喻珩一抬眼,正好瞥见床头柜上的双人合照。
合照里,穿着西装的青年挂着青涩的笑容,被抱着篮球穿着校服的少年一把搂住肩膀。
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
大概……
就像我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