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事?你看他这脸,还有这后背,又青又肿的。”李同仁心疼坏了,这可是他心尖上的大孙子。
李武严肃地问父母:“爸,妈,三个孩子打架,三个都受伤了,为什么我的俩孩子不包扎伤口,而是要站墙根儿罚站呢?”
“你们家俩丫头打一个小子,还有理了?你看看把光宗打的,这不得留疤呀?”奶奶心疼得说。
李武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什么都没说,转身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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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王惠往大盆里倒热水,挨个儿给俩孩子清洗,又上消炎药,等拾掇好了,她把两个孩子用毛毯包好抱来炕上。
李武看到女儿胳膊上的咬伤,心疼与气愤萦绕心头,他来回在屋里踱步,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结,他非常严肃地问李争争,“今天错了没有?”
李争争脾气犟得很,小脊背挺得倍儿直,用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坦荡荡地看着父亲,声音清脆坚定,她说:“没有!”
“错了没有?”李武再次大声发问,引得王惠赶紧进屋。
“没有!”李争争耿着脖子犟道,即便是父亲这样的权威站在她面前凶,她也没有半点退缩。
“好!李争争,李希希,你爸爸我告诉你们两个。”李武叉着腰,站在屋子最中央,对着两个可爱的小毛头说:“打从今天起,如果在外面遇见欺负你们的人,有能主持公道的最好,如果没有,给我自行解决。”
李武说话很慢,却铿锵有力,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挨打了必须打回来,不该受的欺负,不许受!这是咱们家的规矩。你们在外面打了架,你爸爸我可以给对方掏医药费,但是如果你们挨了欺负回来,我这儿还有一顿打等着你们,听到没有?”
两颗湿漉漉的小脑袋同时点头,也同时谨记。李希希才两岁,李武以为她啥也记不住,打算等长大一点继续教她,孰不知她记事也早,是个早慧的孩子。
李武又继续说:“如果你们在外面做错了事,一定要道歉,咱们必须有担当,但是如果你没错,给我把腰杆儿挺起来,绝不能懦弱地活着,记住了?”
“......记住了......”两个小毛头又同时点头。
“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是女孩儿又怎么了?是女孩儿也给我堂堂正正做人!”李武带着父亲的威严郑重地说。
“知道了......”姐妹俩异口同声,李希希的小奶音拖了软乎乎的尾巴。
王惠看着两个孩子,心疼又心甜,看向丈夫的眼神里有了崇拜的光芒。
王惠接过话茬儿表扬女儿,“李争争,今天表现得很好,为了保护妹妹挺身而出很勇敢,妈妈今天表扬你,给你们两个蒸鸡蛋羹吃,好不好?”
李争争点点头,她以为自己打架会被批评的,没想到父母会站在她的角度,去做正义的评判。有父母给撑腰,小小姑娘们不需要独自面对世界的恶意。
这一天,勇敢在李争争的骨子里生了根,发了芽。
父亲的这番话也让李争争对自己有了极大的性别认同,起先幼小的她模糊地感觉到因为自己是女孩而被轻视,现如今父亲很正式、很严肃、很笃定地对她说“女孩也要堂堂正正做人”。
女孩也要堂堂正正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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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以后,王惠趴在李武的怀里,迷茫地问:“武哥,你说我们真能走出去吗?”
“必须走出去,今天俩孩子打架肯定是因为我妈重男轻女,不知道怎么偏着光宗来着。”李武望着房顶的檩条儿说。
“看着希希被咬的那一大口,我真是恨得咬牙。”王惠叹了口气,她仰头看着李武,“真的,我真是恨了。”
“我知道,我也看不下去。”李武伸手搂住她,轻轻揉捏她的肩膀,说:“我后天回北京,等回去我跟三哥三嫂商量商量,能不能先试着给他们带打包工人,我努力往上走一走,为以后单干做准备。”
“嗯,这事儿三嫂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王惠问。
“不会,三嫂需要有人帮她管工人,她之前提过的,回来之前,三哥又跟我说了一遍。”李武说。
“三哥我知道的,我这三个哥哥呀,都生怕我日子过不起来,我就是怕三嫂多想。”王惠说。
“三嫂不会多想的,她还想多在楼上弄几个店面呢,老毛子乌央乌央的,赚美元多爽啊。”躺在炕上的李武有点恍惚,北京离家也就才九十多公里,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北京鲜活,蓬勃,人们都是用跑的,仿佛在奔前程,简直波澜壮阔。混迹雅宝路的人每天都在琢磨还有哪些生意机会,怎么把生意版图扩张得更大,是不是除了俄罗斯,还能做欧洲的生意。
家里沉闷,迂腐,人们在有限的资源里勾心斗角,嫉妒攀比。坐在小卖部墙根儿的人三五成群,闲言碎语,谁前脚从他们面前经过,后脚就开始蛐蛐人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一顿踩踏别人后,其实自己啥也不是。
“真是该走出去了。”李武凑在王惠耳边,自言自语道,“明年争争就该上学了。”
王惠迷迷糊糊地回答,“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