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王书珺越来越清瘦了,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地正要出门。
王惠推着自行车上坡,她先看到父亲,打招呼道:“爸,你要出去呀?”
王书珺抬头,欣喜非常,“惠儿啊,你怎么来了?”
“姥爷!老爷!”李争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兴奋地喊道。
“姥爷......”李希希也跟着喊。
“哎...哎...快来,快来。”王书珺上前想把李争争抱下来,却发现自己干瘦的胳膊已经抱不动她了。
“争争自己下,别让姥爷抱。”王惠说。
李争争自己爬下来,围着姥爷转。
“惠儿啊,你想吃什么?爸去给你买来做。”王书珺问。
“吃点儿简单的就行,别太复杂了爸。”王惠说着进院儿,把自行车停在墙根下的阴凉儿里。
“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焖肉饼,再炒几个菜,怎么样?”王书珺陪她往屋子里走。
“可以可以。”王惠笑着点头,她好久都没吃过父亲做的焖肉饼了,早就馋这一口儿。
母亲张瑞清透过玻璃看见王惠,扶着墙脚掀门帘,她眼睛都笑弯了,开心道:“小惠回来啦!”
“妈!我回来了。”王惠快走两步,上前扶住张瑞清。
说起来,王惠长得特别像张瑞清,皮肤很白,脸小而圆润,天生的微笑唇,一乐起来特别有感染力,后来,这份美貌也完美遗传给了李争争。
王惠是这家里最小的孩子,老两口生她生得晚,张瑞清四十多了才有了她,现在老两口都已经七十多岁,好在他们很会养生。
他们是早茶、晚酒、吃素,看书、写字、养花;从不为儿子们的事操心,当然儿子们也十分争气,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家庭,唯独操心这个小女儿。
吃完饭后,王惠和张瑞清说了赵梅要求换孩子的事,她一开口眼中就填满泪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张瑞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枯枝一样干瘦的手温暖老茧初厚的手,张瑞清问:“你怎么想?”
“我不同意。”王惠说得隐忍又坚决。
“嗯。”张瑞清思考两秒,说:“谁生的孩子谁疼,骨肉这个东西是变不了的。”
“我婆婆让我考虑三天,然后给她答复,我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我的孩子让别人抱走,她们可真想得出来。”王惠崩溃地发泄情绪。
“孩子她婶儿怎么说?她真的能同意?”张瑞清问。
“......她说她喜欢希希。”王惠说。
“她喜欢希希,难道不喜欢自己生下来的儿子吗?”张瑞清疑惑思索。
“她已经有个儿子了,现在想要个闺...女...”王惠的脑筋终于动起来。
“真的吗?”张瑞清问。
王惠也疑惑了,她说:“过年的时候向华还跟李武炫耀,甚至还挤兑李武,也是!难道真的会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儿子?”
“她怀这个儿子和你当初怀那个孩子时间差不多吧?”张瑞清引导她从根儿上分析。
王惠点头,“嗯,差不多。”
“这一胎,计划生育罚了多少钱?”
“估计八千往上,跟我那一胎的罚款差不多。”王惠终于觉出不对。
“罚八千块钱!一个月挣才挣多少?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花了那么大代价生出来的儿子,现在要跟你换女儿?”张瑞清越想越不解。
“对啊,为什么呢?”
“真的是因为想要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回去得好好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换。”王惠说。
“问是问不出来的,你回去就坚定的说‘不换’就完了,不是亲生的永远当不了生的,趁早跟你婆婆说,至于原因,你可以去村诊所打听打听。”张瑞清说。
王惠恍然大悟,她们想换孩子一定是有原因的。
“小惠呀,凡事不说破,万事留一线,懂吗?”张瑞清拉着她的手谆谆教诲。
——
刚过下午三点,王书珺就催着王惠早点回家,他担心王惠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太晚回去不安全,也心疼女儿自己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母女两个仍然默契配合,王惠用力地蹬着自行车往前进,突然她的小腹一阵酸痛,像是有针从里往扎,她眯了眯眼睛,“嘶”了一声,咬牙等疼痛过去。
李争争抱着她的腰,侧脸仰头问:“妈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