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给李争争擦掉眼泪,仔细打量她,问:“是肚肚疼吗?”
李争争摇头。
“是脑袋疼吗?”
李争争摇头。
王惠终于看见李争争手上绑着的绷带,她问:“是手手疼吗?”
李争争哭得更大声,她喊着“疼”。
“怎么弄的?妈妈看看。”王惠赶紧给她拆右手大拇指上的皮筋儿,又拆下一层白布,最后看到卫生纸上浸满了脓血。
她喊:“嫂子,哥,快来。”
王勇和李武已经回城里看店了,家里只剩下王博、陆琳儿和林娟伺候王惠坐月子。
王惠揪住卫生纸的一角,慢慢地掀开,纸巾和争争的手指已经粘连在一起,手指颜色发白,糜烂,还散发出一股闷臭味儿。
林娟最先跑过来,她一看争争的手,吓得问:“怎么会这样?”
王惠自责地把争争抱在怀里,心疼地问:“这怎么弄的?”
才两岁的小女孩抽噎着断断续续回答:“飞机...倒...疼...”
王博也快速跑过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王惠抬着看见王博,泪水瞬间蓄满眼框,她像是寻找主心骨似地叫王博:“二哥,争争的手。”
王博一看争争的手已经溃烂,立马上前抱起孩子,“走,去医院。”
王惠直起身子穿衣服,林娟立刻阻止她,“小惠你别动,我跟你二哥二嫂去,我们三个大人,你踏实在家,照顾好昭昭。”
王惠倔强,“跟你们一块儿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王惠,你在家好好坐月子。”王博以血脉压制,命令王惠躺好。
陆琳儿也赶过来,先看到孩子受伤的手指,她触目惊心,连问林娟,“怎么回事儿?”
“受伤,受伤,快!咱俩收拾东西,赶紧去医院。”林娟说。
他们三个人带着李争争去了医院,临走前,陆琳儿交待王陆暄在家里要照顾好姑姑和小妹妹。
王惠伸长脖子看着哥哥嫂子们载着孩子出了大门,她整颗心都空落落的,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十指连心呐......”
因爱生畏,因爱生怖,此刻的王惠突然很恐慌,是心里没着没落的恐慌。
——
王博等一行三人骑着自行车到达医院,他抱着争争往急诊跑,同时让林娟赶紧去店里通知李武和王勇。
经过初步消毒后,医生的诊断结果也出来了,李争争的伤口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大拇指骨节错位,同时伴有严重感染,二是因为用皮筋儿勒得太紧,时间也太长了,手指末端不过血,已经出现组织坏死。
“那怎么办?该怎么治疗?”王博满头大汗,着急地问。
“哎,你们耽误时间了,孩子骨节难以复原,只能把坏死的部分切掉,局部截肢吧。”医生说。
“她还那么小,话都说不全,不能截肢啊。”陆琳儿祈求医生:“医生求求你,想想别的办法,这个孩子太小了,截肢后一辈子都长不出来了。”
“作为我这里已经尽力了,不能再耽误了,你们想想吧。”
医生走后,陆琳儿问王博,“怎么办?”
就在这时,李武和王勇赶来,当李武第一眼看到争争溃烂发青的手指,瞬间惊慌失措,他抱住李争争,一手举着她受伤的小手,问:“怎么了宝宝?”
李争争只是埋在爸爸怀里哭,而李武抱着争争,看着她血淋淋的伤口,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李武。”王博开口:“医生的意思是发现得太晚了,手指已经不过血了,得...得截肢......”
“什么?”王勇难以置信,也难以接受,“不行,去别的医院再看看,打车去,现在!快!”
李武抱起李争争跟着王勇跑,王勇到大街上拦了一车出租车,一行人挤进车里,司机一看抱着受伤的孩子,便飞快地朝另一个医院赶去。
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医生仍然说得做手术了,手指保不住了。
李武抱着李争争蹲下,一个大男人就那样一点一点矮下去,像是一座被冲倒的山,他不能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脸,李武用力捂着嘴,全身颤抖着,压抑地哭了起来。
作为一个父亲,他没办法让医生切掉自己孩子的手指,他心疼孩子那么小小的人儿就要遭受失去手指的痛苦,他也悔恨自己失职,为什么没能一直陪她,一直保护她。
王勇拍拍李武的肩膀,“手术吧,不能再耽误孩子了。”
李武站起来,颤抖着手,签下手术单。
这是一份残缺,李争争从此缺了一根手指,她成为了一个残疾孩子。
35年后的李争争坚定的信奉“不乱生孩子是成年人最大的自律”,她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父母要生那么多孩子?
生了又照顾不过来,或死别,或残缺,或生离......
没有能力养好,为什么要生呢?
生个儿子真的就腰杆挺直了吗?